天风 · 海雨 · 灯(28)
这该死的胜负欲!
“彩衣?!”
卓北衫没想到还能在今晚见到她,浅褐色的眸子闪出惊喜的光,可一想到他们四个大男人要去的地方,眸色又霎时黯淡下来:“你怎么来了?”
“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不能来,跟我哥哥磨了好久才要到的机会呢。”
罗彩衣望了眼哥哥,发现罗清越也正在看她,眼神里七分宠溺的警告,于是连忙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好了我记着呢,保证不给你们拖后腿!”
夜愈深了,一阵清风吹灭了堂前的烛火。罗清越从腰间取出五条黑布分发给众人。
“通往极乐宫的路是不可能让普通人看到的,我们需全程黑布蒙眼,待下个时辰打更声响过三下,会有引路灵士带我们去那里。”
时辰临近时,五人取了布条遮住自己的目光,安静坐于蒲团上等待神秘的引路灵士降临。
乔展心神不宁,他的呼吸不甚往日的平静,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垂在身侧的手臂忽然被一人捉住,他刚想挣脱,发现那只手的温度和触感似曾相识,是乐疏寒。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乐疏寒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掌心写下几个字,有弹性的指腹划过掌心,有点痒痒的:“闭气凝神,小心有诈。”
这样确实太过于冒险,且不说罗清越究竟站在怎样的立场上帮他们,即便他本人没有害人之心,他们几个就这样傻等着,像只待宰的羔羊,那引路灵士说不定会在路上杀了他们。
乔展将自己的顾虑写给乐疏寒,身旁人长出一口气,攥了攥他的手写道:“别怕,万事有我。”
打更的梆子声响了三下,远处传来凌乱稀落的脚步声,似乎来得不止一人。庙堂中的灯油香气经风一吹,直往他们鼻子里钻。乐疏寒趁人不备忙给自己封了几处穴道,这风里有毒。
熏风缭绕,眼前的黑暗愈发浓重。只听砰砰几声落地声响,五人中已有三人倒地不起。
乔展装模作样将上半身靠在了乐疏寒身上,他能感觉到乐疏寒没有中毒,浑身瘫软的迹象,都是两人在配合着表演。若说制毒解毒的功夫,江湖上没人能比蝴蝶谷主更精通。
乔展继承了蔺柏风的高超医术,蔺柏风还在世的时候,曾要求他每日将身体浸入药液中浸泡一个时辰,增强他对于药性毒性的抵抗能力。未出蝴蝶谷时,乔展也一直延续着此种做法,所以眼下这点毒物还不致令他失去意识。
引路灵士将他们五人逐一抬上马车,清脆的马鞭声回荡在夜空,三辆马车如离弦箭般奔袭在墨色深夜里。耳边劲风呼啸,乔展听得车轮渐渐从平整大道撵上了颠簸石子路,他拉下眼睛上的布,撩起帘缝向外瞄,帘外已然是山路。
侧躺在他身旁的乐疏寒此刻也拉下了眼睛上的蒙布,那双漆黑眼瞳正望着他,带了一丝问询的意味。
“我们上山了。”乔展在他掌心写道。
“他们三个怎样?”
“应该没事。”
乔展继续在他掌心划拉着,“北衫经验多,不必担心他。毒烟只会让人昏睡,并不伤及脏器。”
前路怪石林立,马鞭嗖嗖抽在马臀上,车的速度更快,乔展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得移了位。车身一阵剧烈的震动,他整个人摔进了乐疏寒怀里。
乐疏寒一只手臂垫在他脑后,被撞得不轻,乔展抬头迎上他忍痛的表情,两人同时无声开口:“没事吧?”
“我没事。”
乐疏寒抽回胳膊,手掌胡乱在他头顶拍了拍,状似安抚。做这些动作自然得像是吃饭睡觉一般,黑漆漆的马车里,他完全没有看到怀中人渐渐红起来的耳根。
乔展还是不安,怕乐疏寒其实在琉璃盏买簪花时就已看穿了他的身份,可他不敢问。两人近日相处的气氛不能不说融洽,但总有几分让他别扭的感觉。
车外的马夫勒紧缰绳,嘴里长长“吁”了一声,车子停在一个山洞外。奔波了一夜,此时已是破晓时分,几位引路灵士掀开马车车帘,将他们五人连拖带拽丢进了山洞里。
石门轰然封闭,最后一束光在乔展眼前消失,周遭再次陷入黑暗。五人在冷冰冰的石砖地上躺了很久,确定外边再无脚步声响起,卓北衫率先扯了黑布,坐直身子:“憋死老子了,这群家伙可算是走了。彩衣,彩衣你没事吧?”
“嘘,别吵。”
乔展燃起一个火折子,照亮了眼前巴掌大点的地方。这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石廊,墙壁上多有孔洞机关,黑漆漆的甬道里阴风阵阵,他往前走了几步,举高手中的火光,看到了墙壁上镀金的三个大字:极、乐、宫。
罗清越一声不响从地上扶起罗彩衣,两人靠着墙壁站立,罗彩衣大概是五人之中唯一一个中了毒的人,她身形还有点摇晃,脸上红扑扑的,拉着哥哥的手很久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