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 海雨 · 灯(169)
还有什么人?还能是谁?!
守卫不自在地瞥了眼乐疏寒,拱手支吾道:“是、是乐、乐松羽。”
乔展瞳孔骤然收缩,向后踉跄了两步。乐松羽被逐出天风堂,竟然还敢来蝴蝶谷作乱,放火烧山。
他捏得拳头咯咯作响,冷冷问:“他什么时候上的山,来干什么的?”
守卫答:“是齐猛先发现他在青峰崖洞里翻找东西,所以去阻拦。没想到乐松羽二话不说就把人杀了,我们几个人拼死抵抗没能挡住他,让他闯进了祠堂……”
乔展咬牙:“你们让他进了祠堂……”
“谷主赎罪。”
守卫颤声道:“属下办事不力,让乐松羽一时得逞,他推到了供桌上的烛台,火就这么烧起来了,我们一边忙着救人一边与他恶战,损失惨重。”
“他人呢?”这话是乐疏寒问的。
守卫道:“还、还没找到。”
“给我搜山!”乔展一扬袖:“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老东西找出来!”
“是。”
话音未落人已扑进了火场里,外面的人马火急火燎地泼水灭火,乔展听着满地侍女的哀嚎声,心中狠狠一痛,几日前才平息了的仇恨火焰又再度燃烧起来,他奋不顾身地冲进祠堂里,跨进门槛脚下踩到半截木头碎片。
低头一看才发现是神龛上断裂的牌位,从蔺字的位置断成两截,不远处地上丢着的另外一半牌位上,柏风之灵位几个字,已经不知被什么尖锐利器划得快要看不清字迹。
“师父……!!”
乔展跪在地上,颤抖着将那两块木牌位兑成一块,抬头一望,神龛上原本放置的乔家二十九位亲眷的牌位也已经尽数被毁,断的断,烧的烧,划的划,满屋一片狼藉。
乔展颤声道:“爹,娘……”
见他跪在地上,像捧珍宝般归拢着地上那几块牌位,乐疏寒闭了闭眼,待再睁眼时他也跪了过去,同乔展一起将仅有的几块尚能拼合的木片收拢起来。
胸口一团怒火烧起来,这愤怒全部都是针对乐松羽的。即便是生养他的父亲,做出这等罔顾人伦的事来,也决计让他无法容忍。
蔺柏风和乔寅竹是他师弟,纵然几人性情不合,活着的时候已经被他逼死了,死后还要来安放灵魂的祠堂闹个天翻地覆,这是多大的仇怨?
“小……小少爷……”
神龛的供桌旁,一个苍老的声音虚弱地响起。乔展连忙探身过去,将那人身上的帷幔和横梁木板全部推开,只见常濮匍匐在地上,身上青紫一片,唇角的血迹还未干。
“常叔……”
乔展手忙脚乱地扶起他,让他半个身子靠在自己怀里,伸手去探脉搏。不知是不是牵动了伤口,又引起常濮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淌下。
“别探了少爷,”常濮轻轻推开他的手,勉强喘上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带血的纸来,正是乔展前日里在崖洞中写下的解毒剂药方,他喘息笑道:“……乐松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方子……会被我这不中用的……老人家拿走。”
乔展搂紧了他,像个孩子似的。
“别说了常叔,你闭上眼睛歇一歇。”
常濮摇头笑了笑:“傻孩子,我这一闭眼……可就睁不开了。趁着……还有口气,总算是把你……等回来了,这辈子我……对不起蔺谷主,可我,可我总算帮小少爷你……做了件对的事。”
乔展接了那带血的方子,将眼底的泪憋回心底,只吸着通红的鼻子,紧紧握紧了常濮的手:“别离开我……求求你,我还没有替师父给你养老,我还有、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他不知道该如何阻挡生命的流逝,乔展如今才发现,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拥有了精湛的医术和功夫,却还是在死神面前无能为力。
常濮的眼神渐渐焕然,他的身体陡然一阵痉挛,反将乔展的手死死捏住,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小少爷……好好活…下去。”
痉挛的身体骤然松弛,握着他的手瞬间脱力,乔展两行清泪落下,抱着怀中人直到他苍老的身体彻底冷却。这期间,他谁也没有理,谁的话也没有听。
屋外传来卓北衫呼呼喝喝的咒骂,耳边是乐疏寒关切的细语。可自始至终,乔展都搂着常濮没有撒手,他此刻深切地意识到,这是他在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而这个人,刚刚在他眼前去世。
至此,乔展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个没有归处的人,一个孤独的灵魂。
不会有人再同他谈起蔺柏风那些过往,亦不会有人在蝴蝶谷翘首以盼,日日夜夜等他回家。
蔺北川踏入祠堂时,后边冲上来一个守卫跪在地上道:“蔺大人,谷主,天风堂的人已经杀上山来了,还有一批江湖术士跟着谢千秋大人从另一方向包围了青峰崖,战士们还在拼死抵挡,接下来怎么办,还请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