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 海雨 · 灯(166)
长这么大没被娘训过的男人,忽然就不好意思了。卓北衫掏着起了茧子的耳朵道:“知道了知道了,娘你先出去。”
见虞兰儿出去带上了门,卓北衫立刻掀了被子,捂着腹部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穿鞋下地。抬头时,被乔展一记眼刀瞪回了床上,蝴蝶谷主平生最讨厌自己的病人不听话,这他是知道的。
他嘿嘿笑着化解尴尬:“……那个,我那天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嘴上常年没个把门儿的,啥话都往外说……哈哈……哈哈哈。”
乔展一板一眼地认真回答:“可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确实有些时候优柔寡断了。”
“可别!”
卓北衫伸手做了个让他停止往下想的手势,继续解释:“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急着给彩衣讨个说法,你在那时候拦我……我也知道是好意,嗐!”
他摸了一把脸:“反正我今天给你道个歉,这事咱俩就揭了行不行?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
“大可不必。”
乔展终于笑了:“我哪里敢使唤你,大名鼎鼎的凌霜剑客,杀的罗家一个不留,这两年不见你舞刀弄枪,我还真当你转了性,没想到……”
话说了半句,他意犹未尽地笑了声。
“恭喜你,加入我们的被通缉阵营。”
乐疏寒端了两盘精致的糕点,面带微笑走进来,望着床上还没反应过来的卓北衫,不由失笑。
“我、我被、被通缉了?”卓北衫指着自己问:“凭什么?我是去报仇的。”
乔展瞪了乐疏寒一眼,道:“你别吓唬他,没有的事。昨晚你走以后,罗云镖局的人确实报了官,但是没有任何人见到你来,更没人见到你走。这算一桩无头绪的案子,官府那边压着,镖局里估计这会儿已经吵翻天了。”
卓北衫道:“他们吵什么?”
“当然是推选新镖头。”
乐疏寒拿了一块雪白的椰蓉糕放在嘴里咬,甜丝丝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口腔,他道:“这样也好,让他们手忙脚乱地去处理镖局内部问题,就没空跑来对付我们了,少了一方劲敌总是好的。”
想不到罗清越机关算尽,最后还是因恨毁掉了自己。平遥这个地方,乔展也来了很多次,他还记得第一次见罗清越时的样子,谈吐不凡,庄重有节,是个能深交的朋友。
只可惜后来走了歧途。
乔展道:“我们在此地修整两天,等北衫身体好些就上云笼山。蔺大人的车马已经准备停当,盗棺之事不可一拖再拖,免得夜长梦多。”
卓北衫点了点头,问道:“天风堂最近有什么动静?”
乐疏寒答:“江湖上没听见什么动静,听虞夫人来蝴蝶谷时说曲堂主最近在避风头,大概是怕官府真查到他们头上去,也不敢贸然抓人炼药。”
“哈哈哈那敢情好,”卓北衫捂着胸口还不忘将这群丧心病狂之徒尽情嘲笑一番,道:“这回上了云笼山就给他们连锅端。”
“你别胡闹。”
乔展打了岔:“这次我们只去冰室盗出乐道长的遗体,其他的不归我们管。重要的是引蛇出洞,就凭我们几个想端掉这么大一个组织,哪有那么容易,你别给我节外生枝!”
卓北衫听他们来回叮嘱的话已经听烦了,嘴里打着哈哈点头混了过去。目光落在乐疏寒身上时,见他脸色不似前几日那般苍白无血色,想起试药那日他吞下的毒,顺口问了一句:“你的毒怎么样了?”
乐疏寒一扬眉:“已经解了。”
“怪不得。”是这么飞扬明媚的表情。
世人眼中无解之毒药,到了蝴蝶谷主手里竟真有起死回生的事情。他又想起彩衣来,若是她还活着,恐怕这会儿应该也已经活蹦乱跳的了。
三天后,一行人向云笼山方向出发。
到达山门前,几人悄悄下了马,躲进一旁的丛林里,半蹲在草垛上用树枝遮挡了身体,远远观察山门前的动静。
他们上次来时,门前还有守卫看守。这次却是连人也没有了,乍一看去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与周围景物没有任何区别,曲堂主行事当真是非常谨慎低调了。虞兰儿望着山门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眼珠转了转。
卓北衫道:“姓乐的是不是还在里面?我们要怎么进去?”
乐疏寒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卓北衫说的是他爹,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往乔展那边望了一眼,见他神色无异才稍稍放下心来。
虞兰儿道:“乐松羽早就被堂主逐出天风堂了,根本不可能在这儿。”
“他被驱逐了?”乐疏寒问:“为何?”
“为了找个替罪羊。”
虞兰儿压低声音:“长安城的毒是乐松羽派人投的,官府查起来势必牵连堂主,他又怎会在这重要关头让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暴露,当然要把你爹推出去顶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