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 海雨 · 灯(136)
从祭坛回来约莫过了一个半月,她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讲。也怪他这当师父的,当时只记得让秦诗宜检查她身体上的伤口,没有留意其他的。
真是太大意了。
几人下山回了屋,乔展取了针灸袋里的银针给彩衣刺了手臂上几处大穴,延缓毒素的蔓延,在他还未配成解毒秘方之前,他们只能先施此权宜之计。
乐疏寒背靠在门框上,一言未发。目光始终跟随着乔展下针的手,那只手稳如泰山,找穴下针又快又准,显然是长期训练出的结果。
蔺柏风应是没少教他本事。
卓北衫道:“这能顶多久?”
乔展道:“只能减慢毒素蔓延的速度,暂时没有办法根除。”见秦诗宜抱臂站在一旁,他又开口:“这事以后交给你来做,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每日三次给她施针,能缓一点是一点。”
秦诗宜点了点头,“放心。”
“这、这就完了?”
人命关天的事情,为何他们处理得如此草率,尤其是乔展,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就好像、好像彩衣的命与他毫无关系似的。
卓北衫瞪他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不在的时候?”
乔展答:“我得去山洞炼药。”
“那就快去啊。”
他拉扯着乔展的前襟,将他整个人从凳子上扽了起来。
卓北衫的恐惧在这一刻放到了最大,他清楚要医好彩衣少不了乔展的药,可乔展平日里那副平淡的语气让他心慌。也不是不相信朋友,只是他不懂药理,他渴望蝴蝶谷这两位医术高超之人能像他一样,上心一点,再努力一点。
越急,语气就越不好:“你师父不是蔺柏风吗,他教了你那么多本事,现在彩衣有需要了,她是你徒弟,人命关天,你上心一点认真一点行不行?!”
乔展道:“我没有不……”
乐疏寒喝道:“把手松开。”
他上前两步伸手攥住了卓北衫的手腕,手掌狠狠发力逼迫他松手,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乐疏寒反唇相讥:“你哪只眼睛看见阿展没有上心,从出事到现在他一刻都没休息过,你想把人都逼死是不是?没道理又要治病,又要挨你的骂,使唤人也不是这么使唤的。还有,你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
“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你动他,我就要说。”
“够了。”
从卓北衫手里扯回自己的衣服,乔展望了两眼像狮子般炸毛的两个男人,声音不由高了几分:“彩衣还没怎样,你们俩先掐起来了。”
卓北衫长出一口气,问道:“小蝴蝶,你给我交个底,彩衣还剩多少时间?”
问出这种话,乔展向后望了一眼,他就没想过在彩衣面前说这些是否合适。
乔展启唇道:“你觉得除了你大家都不急是吗?可急有什么用,药要一点一点炼,我们已经很快了,看看你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你让彩衣怎么办。”
卓北衫回头一望,罗彩衣还端坐在凳上垂着眸,抬起头来冲他们几人勉强挤了一个笑出来,脸上的梨涡浅浅的,眼眸里却仍有水光。
“你们别争了,我不会马上就死的。谁也不用急,北衫,尤其是你。”
到头来,反倒要一个小姑娘来安慰他们几个心情烦躁的健康人。乔展叹了口气,簇起的眉头自始至终未舒展过,他理好前襟发皱的衣服,推门往外走。
“师父……”
乔展回身,从她惊魂未定的眼神里读出了些许愧疚和担忧,他轻提了提唇角,安慰道:“早点休息,不必太担心,万事有我们。”
乐疏寒跟在他身后掩上了门。
夕阳早已落了山,月亮静悄悄地挂在天上,银霜铺地,照亮了前方的路。林间有嘲哳的虫鸣,偶尔一阵山风吹来,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乔展刚上半山腰,听闻身后脚步声还未断驻了足,回身道:“你回去吧,我今晚要整理些卷宗资料,没空陪你。”
身后人愣了一秒。
脸上平静的表情多了几分尴尬,他以为自己跟上来是为了做床-笫间那事……
乐疏寒红了脸忙解释:“我没那么不知分寸。阿展,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跟你上来只是怕你太累,想帮帮你。”
乐疏寒站在原地,月光洒在肩上。仍是一副被误会了的委屈模样,眨巴着水汪汪地眼睛看他,手指向前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袖子,却没有用力,像是在等他的首肯。
“嗯。”
乔展只点点头,转身继续向上走。
这应该是允许了的意思。
和他待久了,乔展平时里一些小动作小习惯的深意,乐疏寒基本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两人在一起越来越熟悉,他很喜欢乔展不生气时的平淡样子,让人舒服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