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阴师(7)
易乞走出府门再次作揖:“里面已经好了,也不会再有什么东西了,各位可以放心。”
几个糙老爷们第一次被这样礼貌对待,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有些抬高,学着他的模样客气道:“仙师客气了,多谢仙师了,我们这就处理尸体。”
“在下还有个问题想问。”
“仙师请讲。”
“这府上之前还有谁来过吗?比如法师一类的。”
衙役大哥思考了一会:“好像还真有个法师,但他这人很奇怪,明明都知道这府上会发生命案还袖手旁观,一点也没有驱邪的意思,所以才死了这么多人。或许是他招摇撞骗吧,没那个本事罢了。”
“那你可知他住在哪?”
“这我不是很清楚,你可以去问问前街兴路的幺三,听说他家死人的时候就找了那个法师。”
“多谢。”
易乞匆匆赶到前街兴路就撞见孙家院子正在做白事,入眼的是简单的灵堂和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他跨步入内,闻到了与张府极为相似的问道,因为腐臭的减淡这股清香要明显许多,久散不去。
易乞浅浅的朝看似最为冷静理智的幺三问到:“叨扰了,我想找个名唤幺三的公子。”
幺三闻声看向易乞,顿时哑住了,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公子,如水中之月,明耀照人又遥不可及,似乎把这屋子里的阴郁都驱散了好多,其他女眷闻声看来都忘记了哭,各个面带羞色的低下头,偷偷朝他看来。
幺三呆呆的看着他:“我就是。”
易乞浅浅一笑问道:“在下唐突,不知家中何人去世,又是何人做的法事?”
幺三马上恢复如常:“死去的是我叔父,镇子上都叫他孙癞头,前些日子刚断气,就去请了新到镇上的苏大师……”
话还没说完,易乞便陡然问到:“是苏阑晕吗?”
幺三被他的迫切一惊,老实答道:“我只知道他姓苏,其他的不清楚。”
“敢问他住在哪。”
“从这里出去向西走,过两条街至高兴巷最里面一家就是……”
“多谢。”转眼易乞就消失在逼仄又阴郁的空间中,不曾掀起一点波澜。小妹埋怨幺三:“你说那么快干嘛,你不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啊。”
幺三翻翻白眼:“我又不是结巴。”
“我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期望你是结巴。”说完就陷入了刚刚的回忆中。
苏幽正在听着刚刚吸食的怨灵讲着他的惨痛经历,就听见有人轻轻的叩门,很轻,似乎有些犹豫,苏幽以为是有人敲错了,也没理,但这个敲门声也未断绝,苏幽才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走过去刚打开那扇破门,就看到一人盯着他,目光很软,就像是多年沉寂的深潭荡起了阵阵涟漪,也像是春风拂过新吐露的嫩芽,轻飘飘的抚着苏幽的心。
苏幽被他这种眼神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默道,说话就说话,来什么眼神杀。看此人良久不开口,苏幽提声:“这位小兄弟找我有何贵干?要是来渡化我的就不必了。”
易乞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挂起了一种不同于往日的笑容,一种真挚的,来自于心底的笑容,他都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叨扰了,在下是想来了解了解死者孙氏的情况。”
苏幽这才正视他,穿一袭白色绸衣,身侧一柄钦凌石做成的鞭子泛着微微蓝焰,其人颌角柔和又不失潇洒,特别是一双眼睛深情似水,看得人心荡漾。有匪君子,如琢如磨,如圭如壁。苏幽对自己的颜从来都很自信,今天居然有些打退堂鼓,心里不满:好一幅斯文败类的皮囊。
“请吧。”虽然心里十分不乐意,但见他清雅如此,礼貌至斯,苏幽也不想被人比下了风度。
易乞再次说了声叨扰就进屋了,环视了屋里的陈设后微微皱眉,复而恢复了平静,苏幽随意的坐在石墩上:“鄙家简陋,还望小兄弟多多担待。”
易乞点点头:“在下易寒重,是乐引大法宗月偏明座下第三弟子。”
“原来是乐引弟子,法宗流楹,易寒重啊,失敬失敬。”苏幽口是心非的打着招呼。
易乞笑容更盛:“那我就叫你幽哥好了。”苏幽被他这声幽哥叫的有些恍惚,好像忆起了几年前也有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没大没小的叫他幽哥,说要取个只有他能叫的特有称呼,跟在屁股后面甩不掉,只是时间太久了,久到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而那个小子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苏幽当即摇头拒绝:“不妥。”
“可方才你也叫我寒重啊。”
苏幽颔首,弟弟,你还真会断章取义,真是遇到了个比自己还不要脸的,只好由着他去了:“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