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气运我一无所有+番外(50)
你再生气总不可能跑到财神爷塑像前去大吵大闹,因为你生怕财神爷小气记仇,让你喝个一两年的西北风。
江景行也是如此,缓和下神色,那个让满城少女驻足的年轻人又回来了,“身上的气很有名堂,应该是龙气,阿辞是用凤凰神目看出来的?”
凤凰神目可观测世间万象,直入其里。
这句话是不是哪任凤陵城主想给自己祖宗贴层金身,逼着史官这么写的不晓得,但凤凰神目于观气上确实有其妙用。
以谢容皎体内的凤凰真血,甚至不逊于圣人耳目。
谢容皎不答反道:“我去与方兄说一声,现在与周室分开还来得及,左右师父你杀了东荒两个族长,大乘有限,东荒有所忌惮应该不会再针对周室了,倘若北狄仍冥顽不灵一意针对的话,大不了等他们撑不下去再来救援便是。”
江景行愣住。
他以为谢容皎会拿让人哭笑不得的语句安慰他一番,他甚至想好了该怎么回,直到谢容皎撂下这一番话,真打算去找方临壑。
“没事,我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啊,我堂堂圣人和他们置气,那不是白白掉价嘛。”
他有什么好气的?
和西戎合力灭了江家满门的周帝早被他送上西天,还做了他成圣的垫脚石,现在想来抛开皇陵等级森严的装饰,他的尸骨和任何一具普通人的都无区别。
所有参与此案的,无一不是死在八极剑下,他们的宗门家族摄于圣人威势,恨不得直接把他们洗干净脖子送到江景行面前。
多潇洒,多风光,多意气。
江景行十八年后恍然,他是在气。
他为什么不能生气?
“先等等,阿辞。”江景行拉住欲起身往外走的谢容皎,牛头不对马嘴,“我当时杀完周帝后,挺想连他妻子儿子一起干掉的,直到今天,我还是看姬煌活着的样子不顺眼。”
这回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换成谢容皎。
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一向不喜欢杀全家,诛九族,株连灭门那一套。
但是怀帝先杀江家满门在先,江景行只杀怀帝一人。
这样算来——
是挺不痛快的。
好在江景行没指望他接话,一个人自顾自说下去:“我当时剑都提好了,犹豫着先杀他妻子还是先杀他儿子,人果然不能犹豫,一犹豫我两个都不想杀了。”
他笑了一声,说不清笑里是解脱多些还是自娱多些:“我最恨那王八皇帝的有两点,一是无故捏造江家通敌,甚至不惜与西荒勾结为伍;二是祸及家人,甚至九族都被牵累了个全,我觉得他两点做得何止不对?简直大错特错到令人反胃。”
谢容皎忽地有了笑模样。
他眼底唇边的笑意像是搅动满江潋滟秋水波纹里倒映着的繁星漫天,美不胜收。
江景行没错,自己也没错。
他当然高兴。
江景行也高兴起来。
他不是第一天以为过去那些真是一堆儿破事,谁沾谁麻烦,也不是第一天懂珍惜眼前人这个道理。
可他这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过去的那些破事,是比不上阿辞一根头发丝重要了。
要是他爹在九泉之下说他数典忘祖。
那——就两根头发丝吧。
笑意在他眼里一转,转成阳光融融,照彻三春山水:“我真去杀他妻子,动手灭绝他那一系,是易如反掌之事,不考虑北荒的话,灭杀整个周室未尝不可行。假如我当真如此做,我与那王八皇帝有什么区别?”
他眉目间的桀骜棱角分明:“我坚持了那么多年的道理,它是对的,它没错,那我凭什么为了一个死得透透的王八皇帝放弃他们?他算老几,配得上我这样做?配得上这世间最高的礼遇?”
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他当年只是在两个选择里选了对的那个。
姬煌本来应该活下去。
他自己没有故意害死人之前,没人能剥夺他的生命。
圣人不能,和他父亲的血海深仇也不能。
只是该看不顺眼的还得继续看。
最后都化作江景行一声感慨:“做好人真难。千辛万苦花了老大劲修到没人没世俗礼法能约束你的地步,反被自己拘束着,做什么都不得劲,人家未必还领你的意。不说坏人,做个不好不坏的人就痛快多啦,看谁不顺眼打谁,人家得罪一点你直接灭人全家,不做太出格的走哪都会被恭恭敬敬供神似供着,活像待自己祖宗。”
“不会。”
谢容皎再强调一遍:“不会,这种人不会是我凤陵谢家,至少不会是我的贵客,恶客还差不多。”
“我明白。”江景行顺手拍了拍他的头,“像我这种相貌学识气度修为均是上上等,直如美玉无瑕般完美无缺的人,才能被阿辞看得入眼,当的得阿辞门上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