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气运我一无所有+番外(243)
谢容华静待姜后能夸她夸出什么花来。
毕竟好话,总是不嫌多的。
“以修为来论,谢帅如今入天人,能真正在修为上压制得住谢帅的唯有圣人,以圣人性情——”
只怕天天烽火戏诸侯都是轻的,多半和他的谢家世子一起天涯海角地乱跑,只在街头巷尾无数胡编乱造出的流言里留下一二身影。
姜后设身处地代入了一下北周群臣的心情——
想想就令人绝望。
不敢想不敢想。
她轻咳一声,一笔带过这个尴尬的话题:“无心于此,谢帅比之圣人,又多了一支归元军,想必能如定海神针一般作用于北周。”
有一点姜后不太好说。
北周之乱,未尝不是起于当初怀帝自己做过的死,所以姬煌才会被摩罗当枪使。而倘若谢容华称帝,江景行就算是有再砍一座皇宫高塔的不安分心思,谢家世子的镇江山也会让他知道现实的残酷之处。
九州内部不乱,对外方能强势得起来。
谢容华仔仔细细过了一遍姜后的逻辑,叹道:“圣后所言,我竟心动起来。”
姜后不去当说客真是屈才。
姜后欣然接受,含笑道:“实则我在此游说谢帅,另有我私心所在。”
谢容华不记得自己和姜后有过过命的交情,或是闺阁里相好的手帕交。
事实上算上今天一次,她们两人见面统共不超过三次。
“我为圣后来,为己为权故,有负于北周上下,这一场大乱之所以能起,未尝不有我私心的缘故。”姜后坦然道。
她先扬袖指天,随即大袖在风中抖落出簌簌声响,随着姜后飘摇一划向下指地:“谢帅驻守北疆十余年,在民间本来威望极高,与此一战后臻至鼎盛,若让百姓票拟一人称帝,谢帅当之无愧。”
“而谢帅称帝,不仅是九州各方势力,世家宗门心服口服的选择,不,那无所谓。重要的是,谢帅称帝,方是对万民有益的。”
姜后深深凝视谢容华:“谢帅心里有这座江山,和江山上的万民。”
她舒了一口气,畅快扬声笑道:“而我,已经对不住这江山过一次,是时候放过这座江山,也放过我自己。”
“游说谢帅,动用自己手中所握的力量助谢帅登基,权当是我对这座河山无甚用处的歉意。”
姜后原以为自己要等一段时间,等谢容华深思熟虑过后的答案。
不想谢容华跟着她一起痛快笑出了声,她似对着姜后;又似对着皇宫的残骸遗址,周室的历任天子;甚至更远,远到夹道欢迎她,鲜花玉佩不要钱似死命往她身上砸的每一个人大笑道:
“天下厚爱我,赠我以天下,我如何能辞之?”
两人一齐对着寒风大笑出声,笑到最后笑弯了腰。
笑声渐止。
谢容华对姜后道:“保重。”
她和姜后素昧平生,实在是也不好问她有什么打算,接下去想去哪里,想来想去也只有一句保重好说。
姜后道:“谢帅更是。”
她们两人擦肩而过。
谢容华一步步往含元殿中去,去往那头上的荣华和肩上的担子一样沉重的高处。
而姜后一步步下了含元殿的台阶,她满不在意一扯,身上的大袖华帔跌落在秋风里,被夕阳一照,黯淡了颜色。
从前的姜家长女满心想着建功立业,去往天下各处转一圈。
而今嘛——
功业已倦。
幸好天下各处,是前半生汲汲于权谋的姜后无法得见的风景,正好再无拘束,行止随心。
自然快活不过。
谢容华说做就做,接受程度良好,丝毫不推来让去,拖泥带水,迅速写了封家书给谢桓,附在传讯符上带去凤陵城。
此时的凤陵城,不被谢桓待见的江景行与谢容皎和李知玄同处一室,后面的两人听江景行嘘寒问暖是假,借机炫耀是真的慰问着李知玄。
国师说李知玄是道好用的保命符果然不假。
他到底身怀白虎至宝那么多年,和白虎气机几欲融为一体,国师刺他的那一剑非但没真正伤李知玄的性命,反而不要钱似的送了李知玄许多白虎气机,晋阶有望。
巧合得江景行也感叹道:“阿辞,你说国师是不是把一切算好。”
“我想不是。国师想来是知道有些是没法算的。”
国师和摩罗不同,他知道有些是没法算的。
比如说凤陵城中倏地亮起的高塔,比如谢容皎雪山上的一剑。
又比如李知玄挺身而出为谢容华挡的一剑,一剑后谢容华怒吼着挥出的太平刀。
变数最大的是人。
国师只是恰好相信他们,相信他们能造出这个变数。
虚情假意的关怀过后,江景行终于现出他狰狞可憎的真正面目:“李小友你没事真是再好不过,否则倘若有个好歹,没法来参加我和阿辞的合籍大典,少你一位,想来阿辞也不会觉得太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