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辞辞(17)
“南轩,你先上吧,这里看起来数你最轻,又是……男生,去吧!”
江辞辞权衡了下,拉着绳子冲南轩说道。
“我吗……”南轩却怔了怔,望着半空中轻轻飘荡的长绳,神情突然有些不安,他握紧了紧拳头,又松了松,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动作许久。
一旁得乔夏注意到了,想了想对江辞辞说:“还是我先来吧,我是排球部的,体育好,攀这个绳子应该没问题,何况我也不重啦,让我先上吧!”
江辞辞没有多想,应道:“好,小心点。”
乔夏毕竟是体育优等生,身子骨比常人柔韧,攀着绳子一下接一下就过去了,全程动作迅速敏捷,甚至身姿优美依旧,若不是周边的环境,江辞辞和南轩都以为是在看体操表演了。
乔夏简简单单、轻松迅捷地过去了,无疑是给剩下的两人极大的激励。
江辞辞第二个上,先前看着她轻灵矫健的动作,便宽慰自己也能做到。
直到手攀上了触感粗粝的绳子,整个身子荡在空中,江辞辞只想说乔夏你在逗我吗!?
她动都不敢动,脚下不说万丈深渊却也是四楼高度,倘若低头一看——不不不,不要低头,不能低头。
她的手在抖。
起先只是微弱的抖动,她咬着牙想抑制住,可半空中吹来的风太可怕了,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被那猛烈的风吹得晃动起来,尽管那是深春五月的暖风,她却无法避免地觉得自己会被吹掉下去,掉下去,掉下去——
“辞辞!”
乔夏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江辞辞眨着眼看去,栗色单马尾明媚柔顺,晃过眼帘,她一只手放在嘴边,做出喇叭的姿势竭力大声喊道:“辞辞!加油!不要看下面!加油啊!”
辞辞,有人叫我辞辞,有人在叫我辞辞。
深春五月的暖风一下子就变成了真正的深春五月的暖风,那一声声“辞辞”细细吹过耳廓,温暖了所有的触目惊心。
这哪里是正常人力量的来源啊?江辞辞有些想笑,但是她愈发地把手中的绳子握紧了,学着乔夏的动作,一下一下地向着另一端移去。
可能只有几分钟,却仿佛走遍人生起落般漫长无终,江辞辞到达对端时勉力握住了乔夏伸过来的手,却还是跌坐在了地上,只觉得整个人虚脱了一般。
但是她还是过来了。
做完一千张一万张卷子,得到一千分一万分成绩,都没有此刻这么开心痛快。
双手被磨得通红,身子虚软无力,江辞辞抬头,看着乔夏时却满脸都是笑容。
不知道如何去形容的笑意,她很开心,很开心。
“南轩!”两人一起站起来挥手,向着另一端剩下的南轩喊道:“加油啊!”
南轩呆呆地应了声是。
目光却看着天台之下。
真高啊。
半空中的长绳随着吹来的风轻轻飘荡,南轩的思绪不知道飘去了何处。
高一刚入学时也是在这个天台,高个男生们神情古怪地将他推至角落:“听说你是伪娘?来来来,开口说说话,给咱们听听……”
有人猥笑着上下打量他,有人在靠一旁抽烟看戏,有人捏住他下巴,逼他开口说话。
“说啊!给老子说话!”
高个男生拽起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按在护栏上:“不开口是不是?信不信把你从这扔下去!让你摔个残废!”
“哈哈哈你别逼他了,我看这娘娘腔都快吓哭了……”
“娘娘腔,你说个话啊,真的比女孩还娘的声音?”
半空的风在他耳旁呼啸,隆隆声极猛极烈,几乎都要掩盖了男生们的粗鄙叫骂,他感觉自己双脚离地,身子凌空,旁边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
但是他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你以为你很勇敢吗?
五月的春风为什么这么凛冽,这么凛冽,扬起千里万里的尘沙灰土,模糊了已经湿润的薄薄镜片。
南轩抬起头,望着对端挥手的两人,语声接近崩溃:
“我不敢……”他仰起头,声嘶力竭,“我不敢啊!!”
你以为你很勇敢吗?
你从小就胆小如鼠,十七岁了还顶着女孩子一样可笑至极的声线,你不精通任何一门寻常男生应该会玩的体育运动,篮球也好,足球也好,网球也好,偌大的运动场你坐在最角落,旁边的女生们聊着天,路过的高个男生用球衣擦擦满头大汗,嘲笑你是不是像女的一样来了例假,笑声在整个操场上空回荡不休,你记得清清楚楚,他们把你关进女厕所一整节课,对全班人说是你自己进去的,他们在你的体检表上改了性别,军训时在宿舍里脱光你的衣服,球鞋踩在你薄薄的镜片之上,问你怎么没有女孩子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