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小凤凰(62)
然后她才发觉小狐狸不见了:“长生?”
长生刚刚被燎焦了好几绺狐狸毛,这会子黑着一张小脸躲在潭水里,咕噜咕噜地吐出无数个泡泡,就是不肯理她。
雍卿无奈扶额,怕他在水下憋坏了,又道:“长生,水底有魔怪。”
狐狸嗷地一下蹦出水面,跟活鱼似的直扑腾,正好被她双臂抄住,顺便施法把他烘干。
“魔怪!哪,在哪儿?!”长生八条狐尾炸毛炸得更绵软了,躲在雍卿怀里抱着他的尾巴们瑟瑟发抖。好好一个美人儿被雪白绒毛埋得只能看见上半张脸,尤其是那双碧波荡漾的溜圆眸子。
“哦,在你心里。”雍卿摸摸他的头,话中隐含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长生万没想到,她竟也会骗人,愣了半天倒忘记要跟她置气。
那几只讨人嫌的长虫早已不见了,两人环顾四周,水潭岸上瞧着是一山坳深处,崖上流萤花结藤千万绦,花瓣飞散如雨,馨香沁人。
“这是哪儿?”长生左顾右盼,忽然发现崖壁间有一行榴玉嵌就的大字,每痕笔划皆是光泽艳红晶莹欲滴,“天地阴阳和合大乐洞府?地界何时有这么个——”
雍卿警觉地捂住他的嘴。
这时天光倾泻,静静照在了壁上。
那行字竟就一点一点地溶化,浓郁鲜艳的浆水交汇流淌直下,如彤云化雨,似泼血成瀑,将半面崖壁染得润红透亮。
虽未感受到一丝魔气,但此般红色着实妖冶不祥,连雍卿也暗觉心底烧得发慌,远比初至炼狱天那时候更让人烦躁不安。
她正要想办法带长生离开此地,却见他怔怔望着那壁上红光。
雍卿循着他视线看去,红光中似是一幕旧日留影——
同样是有个人立在画前,背影却并非他们在天书里看到的那个神君。而且,《姽婳罪》中的美人活过来了。
“你是谁?”画上美人眨着眼问道。
画前那人仿佛深情难抑:“我是为你而生的情魔。”
美人便又问:“那我是谁?”
情魔答道:“你是因我而生的心魔。”
心魔忽地笑了,在这一瞬,三千世界风光尽黯然,只怕众生见此皆会痴迷堕落而不自知。
“那我既是你的母亲,也是你的女儿。”
她从画卷里抽身而出,柔若无骨地落入情魔怀中。一双光洁如玉的纤手攀着他肩颈,盈盈漆眸中溢满情意,转瞬又空寂无物。
雍卿和长生正为心魔那一句“是母亲也是女儿”震惊不已,转眼她便热烈而动情地揽住情魔,更将红唇相覆。
“他们,这,有违伦常吧!”狐狸大惊。
“非礼勿视。”凤凰默默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自己也闭目不看。
长生还要任性地挣扎几下,雍卿干脆将他牢牢按在怀里,两只小动物你推我搡的,某一刻却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彼时,壁上光幕如潭水泛起圈圈涟漪,双魔身影便如风动花枝,摇曳着不甚明晰。
但见心魔指尖的蔻丹像是沾了血,在情魔背脊留下一道道艳丽痕迹。
奈何雍卿长生二人眼不能视物,听觉便越发灵敏。
是游鱼戏水之声汩汩不绝,伴着画中人几句低转吟唱,渐成云端高歌,勾弦似的一点余音颤动人心。
不知过了多久,洞府深处终于光线全无,崖壁上那些个春意盎然的画面也骤然消失。
“神与魔,还是有区别的。”雍卿倏地叹道。
长生整张脸已红透,抿了抿干燥的唇瓣后,也不知该说什么,倒是忍不住低下头,把尾巴抱得更紧,以掩饰身上怪异不适。
画魔早已从他体内离去,那股妄念却半刻不停地继续在疯长。荆棘丛丛破开血肉,却被雍卿的红莲业火一点即燃,直至漫山遍野皆成了火海。
久而久之,长生竟分不清是痛感还是快意,又或是两者兼具。
他难得如此沉默,雍卿倒有些不适应。
“楼小姐对吕公子是爱,画魔对情魔是恨,心魔对情魔是欲,你对我又是什么呢?”
☆、第二十二章
“楼小姐对吕公子是爱,画魔对情魔是恨,心魔对情魔是欲,你对我又是什么呢?”
雍卿目光沉沉地看着略有些焦躁的小狐狸,蓦然问出了这句话。
他依旧沉默,呼吸时气息却有些紊乱。
洞府中一片昏暗,莲座无声地悬浮在水潭上,重重莲瓣之间流转着玄金光华,倒映于浓墨般的水面,就好似数尾灵蛇正自在游弋,有几分诡魅美感。
长生伏在莲座边往下看,水中流光却只教他心神更乱。正当雍卿以为这狐狸是不是已睡去,他忽低声喃喃道:“是爱,是恨,亦是欲。”
说着话的同时,他身后绵软八尾像是生出神智般不住地轻摆,好几次扫过雍卿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