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小凤凰(10)
门边杵着的却是从前便侍奉青丘先帝的一只老玄狐,唤作郦翁,乃是最忠心于长生之人。此时他双手正捧着一团乱羽,眉眼间写满忧虑。
“障明月之光华,还真是个好名。”
云烟轻袅于九九八十一级翡翠阶之上,雍卿负手止步,对着殿门上“障月殿”这三字十分赞许,沉吟时却又有似曾听闻的错觉。
“这是君上亲自取的名题的匾,自然没有不好的。” 郦翁甚为恭敬,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朝她行礼。他虽笼着广袖,雍卿仍然眼尖地瞄见那只奄奄一息的灵雀。
见她剑眉微蹙,郦翁无奈,只得将灵雀捧出。
雍卿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发须皆白的老地仙一声叹息:“昨日鹿蜀山君遣了这只灵雀来送信,君上阅信后不知怎的,便勃然大怒,只是可怜了这无辜的雀儿……”
当然,有些事郦翁也不便明言。
作为青丘少帝,当长生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奶娃娃时,便因体弱多病而受诸天神佛多番照拂,尤其是与青丘先帝后交好的鹿蜀,几乎是一手将他抚养长大的。因此长生对鹿蜀向来言听计从,未曾忤逆半分,然而关于雍卿之事,他却始终不肯让步,甚至向来潇洒随和的性子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近乎走火入魔的第一次,无怪乎鹿蜀大叹“命中劫数”。
思及此处,郦翁也只得勉强笑道:“他已等候多时了,殿下快请进吧。”
虽不知长生因何事而发怒,但雍卿略一思索,却觉不妥。自从上次见识了他们师徒俩的“和谐”相处之后,雍卿至今心有戚戚焉。鹿蜀山君那般的暴脾气,若是让他得知长生这劣徒将他送信的灵雀虐死,那岂不是……
她便抬手弹过去一记治愈术,柔柔裹住郦翁手中灵雀,不多时即见效,它原地复活,既是朝拜又是感激,围绕着雍卿四下飞舞。
郦翁正担忧殿中境象惊呆了这位贵客,倒不曾想到她会出手相助,使长生免于责罚,当下亦是感激不尽。
雍卿微微颌首,唇边掠过一丝笑意,凌厉冷冽的眉眼亦柔和了许多。而后一名眉目清雅的男子出了殿外,向雍卿作揖言道:“殿下,君上有请。”此乃郦翁之子有霖。
雍卿忽然觉得微妙:长生这厮是个颜控,说来这一点两人倒有几分……臭味相投。但她长年出没神魔战场,生死攸关便无心风月,长生却妥妥的被娇惯成个纨绔,神界放浪形骸如他之人虽是不多,龙阳之好的也不是没有。所以大清早的,这么个毓秀男儿从他寝殿里出来,不由得让她浮想联翩。。。
长生倘若知晓她心中杂念,只怕非得吐血三升不可。事实上为免雍卿误会些什么,他特地将障月殿上下的侍女尽数调离,只让自小情同手足的有霖来迎她,谁知她反而误会了别的一些什么。
虽说思绪早已歪得没边,雍卿还是从(心)容(旌)不(荡)迫(漾)地进殿去也。却不知身后多少惋惜哀叹,众美人几乎个个为她芳心碎尽,直道天意弄人。
“这竟是丹穴那位殿下么?当真没想到,着男装时如此倜傥……”
“唉,若她不是女子该有多好呀……”
“女子便又如何?听闻她在神魔战场上可是以一当百,红莲弓矢杀敌无数,当今神界唯有那位西海大龙子足以匹敌……”
“她这般风采,怕只不输当年的寂恒上神吧?”
见她们叽叽喳喳的已有些魔怔,郦翁无奈开口劝解:“尔等莫要执迷,这位殿下着实风度翩翩,却别忘了,她可是咱君上现如今的心上人哪。”
此言令众美皆气息一滞,几番思索之后,竟都觉得君上妩媚多情,殿下卓尔不凡,倒是天定良配。暂且不提。
“臣,臣须得去看看君上的药膳准备得如何了,先行告退。”有霖被雍卿的怪异眼神盯得浑身不适,引之入殿后急急忙忙地要寻了个由头遁了。雍卿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哦,药膳?他身体虚弱,那种事情最好还是节制为妙……”
“……”
幽幽暖香浮动,甜极略苦,甘中微辛。符合长生气质本应是媚态天然的迷迭香,但此时所燃熏香,却是雍卿惯用的伽蓝香,另有一番馥华蕴籍。
障月殿中高悬着层层叠叠的轻纱软幔,四壁为飞天彩绘,立地青铜宫灯上烛火明灭,氛围十分曼妙。
雍卿心里记挂着郦翁所云的灵雀一茬,于是长生变废墟为华堂,精心布置的这一切都被她视而不见,单刀直入地问道:“听说你与鹿蜀仙人起了争执,是怎一回事儿?”
棋差一着,长生也便漫不经心地糊弄她:“是这样,我和师父打了个赌,他老人家怕自己输给了我,便千方百计给我下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