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本也做好了不能力敌时的后手。
舒窈坚定道:“因为我想要的东西,而您永远也无法给我。”
天道闻言稍滞,大概是觉得她这话说得不可思议。
毕竟普天之下,怎可能有天道无法得到的宝物?
“你还记得这颗雪花球么?”舒窈自袖中取出一物。
宝珠莹润,映照出天光云影,正是天道当日特地下黄泉,寻找舒窈此世父母为她制作的礼物。
“您要的答案,便在这颗水晶球里。”
说罢,舒窈便将水晶球掷向天道。
少女神色坚决,明媚杏眼中再无春光,只有火焰般熊熊燃烧的决意。
那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此时终究有几缕散落在鬓边,使她不像盛妆的未来天后,而像是……舒窈。
她的情绪色彩,是比朝霞更加艳丽坚决的红。
天道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他也不明白,舒窈为何如此强烈地想要离开。
他知道天后之位给了舒窈颇多压力,而她有段时间情绪确实不好,可这些不是都已经达成共识能够解决了么?
更可气的是,明明是她如此决绝地背叛了自己,更是如此冷酷地说出了冷酷宣言。
但为何此刻眼中盈了泪水的也是她?
她似乎总是如此娇气任性,即使不占理也要耍赖,仿佛是他的错处一样。
这次她确实处心积虑,利用了法则宿命相助,给了他凌厉一击。
可此时只要他愿意舍弃一些东西,也能强行留下她。
在看清他打算的一瞬间,女孩掌间便亮起白光,俨然准备玉石俱焚。
如此恐惧,如此决绝,如此厌恶。
这是她一直深埋在心底对他的感受么?
既然如此……强行留下她,意义何在?
她口中的“家”,又究竟是何物?
天道终究抬手,接住了雪花球。
凝聚着他心血送给舒窈的礼物,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重新回到了他手中。
他没有再看向舒窈。
之前那抹猝不及防时露出的脆弱,只如短暂幻影般消散,仿佛从未在天道身上存在过。
……
“咦,雪停了。”
台下的人群惊讶道。
刚才大部分人都感觉到了,似乎隐约有星点雪花落下,温度也降低了几分。
结果只是短暂瞬息过去,那点点凉意便瞬间烟消云散。
“可能是某位道友施法庆贺吧。”有人做出了解释,“祇月节怎么可能下雪。”
这可是天道大人的赐福。
云霭散去,这是冬日难得的晴夜,甚至能够看清当空皓月。
“希望天道大人日日都能这么开心。”
无分男女老幼,心中均不约而同地出现了这个想法。
祇月庆典因此愈发热烈。
摘星台上,神祇面色冷淡苍白地收回手来。
这是他与黎民百姓的承诺,天道不会违背承诺。
外面小雪初霁,月朗风清,人群欢闹。
摘星台上却是孤寂清冷,皎洁月色照入摘星台,勾勒出神祇身姿。
天道面前,已然空无一人。
自三月前开始,始终萦绕着神祇的温柔,终究随着这场来的短暂,去的匆忙的小雪,一同消匿。
*
舒窈睁开眼,耳边传来挂钟咔哒咔哒地走时声,机械而令人安心。
卧室内光线昏暗,令她稍微适应了一下,方才看清周围环境。
身下是略微陌生的硬板床感觉,比不得万界由云彩编织的床铺柔软,却有着令她几欲落泪的熟悉气息。
这是小时候爸爸给她准备的硬板大床,因为他觉得硬板床对身高发育好。
她此时正在被窝里,身上穿着最喜欢的浅蓝睡裙,一切都是穿越那晚的模样。
舒窈翻过身,深深在床铺里呼吸。
是了,熟悉的薰衣草洗衣液气味。
……家的气味。
是她朝思暮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家的气味!
缓了好一会儿,她的心情才稍稍平复,转而升起的是复杂的喜悦。
她知道,天道最后还是没有强行留下她。他当然有这个能力,只是选择了放手。
因为她再次以感情作为利剑刺向了他。
——那颗雪花球,便是她打出的最终底牌。
心脏沉甸甸的,仿佛装了铁块。
她稍稍抿唇,却也无话可说。
舒窈强迫自己放下这个沉重的想法,将目光转向家中的其他事物。
回家了,理应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