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第一皇子殿下+番外(16)
康宁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这个法子可真好!”他这样说,但是又想了想,“但是我跑得可不快啊?”
戚长风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本来没过脑子,下意识的就想说,你是皇子,手握皇权,至高无上。难道还能拿一个老嬷嬷没办法?居然怕她骂你。
但他几乎立刻就把这话吞了回去,甚至连这个想法都泯灭了。
皇帝和贵妃用心良苦保留着的、康宁身上最纯真无邪的东西,那是使他永远也不会沦为奚南王之流的珍贵品质,任何人都不应该改变康宁的以平等的善良温柔待众生。
教他使用权力、掌握责罚、以人为器,凭借自己的喜好与心情以恶意回馈关心,甚至教会他从此以地位高低来衡量他身边的人、以血统高贵影响亲疏——这都不是他身边的人想要看到的。
这也是梁徽帝一直以来在为幼子择友时无法宣之于口的为难。
皇帝认为,这世界上是存在一些真正珍贵的东西,比如自由,比如为知己赴死的慷慨义气,比如勇敢无畏之情。康宁的纯真也是其中一种。那是他非常非常想要保护的部分。
而那些出身权贵的孩子,他们甚至不是出于故意——但那种天生的、因为地位优越而给他们养出的精明,天然对自己地位高贵的认知和对底层人命的不在意与压榨,皇帝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错误——可他不希望康宁太早的被同化成这座皇城、这个京都、这天下所有人都有的样子。
康宁是皇帝养在深宫里的,世界上最后一片晶莹的雪花。朦胧无知,高贵纯洁。他父亲不肯叫他落到地上。
戚长风出乎意料的、只用数月就明白了这一点,他也意识到了为什么这些日子皇帝越来越喜欢他——他和康宁身上,都被皇帝寄托了一些理想化的东西。
他感到心中有些酸又温软的爱怜。他感觉到自己此刻就是一个成熟的、抱住一个甜蜜责任的哥哥了。
“你自己跑不快,我会抱着你跑的,”他抱着小东西借着主树枝的弹力高高跳了起来,又像猴子一样灵活地攀到下一颗树上,“就像现在这样,又轻又快,把他们,把所有追你的东西甩得远远的!”
他们的身影在宋嬷嬷等人的视线里消失了。林冠间只留下一串串小皇子的尖叫声和笑声,听得隐藏在周围、徽帝安排给小儿子的暗卫一阵阵冒冷汗。
徽帝必然无法真的放心小儿子完全跟着另一个半大少年满宫里野,但他也意识到了只要他和贵妃插手,就往往会对康宁保护过度,造成儿子的不快乐,于是他给暗卫下的绝对命令是,保护小皇子的安全。其他的一概不许干涉、也不必向他报告。
——现在小殿下这真的算是安全吗?
陛下给小殿下寻得这个无比满意的朋友到底靠不靠谱啊?
事实证明,戚长风确实是个相当靠谱的人。他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带一个小孩子冒这样的险。十四年的成长经历,让他几乎能对树枝的弹动、跳跃的距离、两臂的重量平衡、风的吹拂了如指掌——他就是个野风里长出的孩子。而现在他把康宁抱在怀里,于是康宁也在一阵自由的风里了。
“我好想永远都跟长风哥哥在一起!”小皇子呆呆地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此刻正在激烈、疯狂地跳动着,给他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好像一些长久以来的、那些他懵懂难辨的苦涩、生死边缘的荒凉,那些过于沉重的爱意、父母竭力掩盖依然存在的焦虑痛苦,在这一刻、在心脏剧烈的冲撞下全都无声地消融了。小孩子不会说,他只感到此刻那无边无际的轻松与快乐。他真想永远留住当下的快乐。
他连比带划地跟他的大伙伴剖白自己真诚炙热的心脏:“我太喜欢长风哥哥了!都快要最喜欢长风哥哥了!跟长风哥哥在一起真的好开心好开心!在一起时开心,每天睡觉前,想到今天跟长风哥哥在一起的事,也觉得好开心。早上醒来,想到今天还能见到长风哥哥,又觉得特别特别开心。”
“长风哥哥,你呢?你喜欢我吗?你和我在一起开心吗?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永远永远!”
长风哥哥当然喜欢。长风哥哥人都快飞起来了。他想,有一个弟弟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揣了一团云在心口的感觉;又轻又重的感觉;这种甜蜜的、快乐的、明明听的是孩子话,还是想要认真答应他、认真去践行的感觉。
“我也很喜欢殿下。”戚长风脸上一直在笑,他不知道他眉宇间也有一种久违了的、彻底的释然和放松,“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但等我完成后,我就会回来找殿下。那时你也长大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南疆,去淌一淌我家乡的白河,骑一骑我们那的长毛牛,尝一尝南疆铁斑蛇的味道。我们还要去游江南,去见识一下十四娘的琴与剑,看看登峰山庄的梅花雪,也带你认识一下那些顶顶有趣江湖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