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白月光她不干了(2)
璀错飞升那日,一身残破嫁衣,恰似天边如火炙烤的晚霞,而她一手拖着剑,云层逶迤在她身后。在上界难得灼目的暮色里,她步出天梯,踉踉跄跄往前走,眸中分毫水光也未曾有,只单手把剑攥得死紧。
那日整个上界一片哗然——习无情道飞升的虽少,但也曾有过,可大多是年岁蹉跎大彻大悟后得道,同她一般亲手斩断情丝杀夫证道的,真真是前无古人。
她瞧着便是个冷情冷性的,又懒得同旁人打交道,时间一长,捕风捉影的传言也便多起来。
除了司命,她的确不受别的仙君待见。
天帝权衡了片刻,疲惫地摆了摆手——现今也顾不上旁的了,且死马做活马医罢。
璀错酒刚刚醒了一半,便接到了下凡为神君渡情劫的君令。还未来得及准备,就草草引魂入了凡间。
这副躯壳里原本的“人魂”彻底溃散。
璀错五感逐渐归位,只脑中还有些昏沉。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脚,不过微微一动,便有珠玉相撞的清脆响声,她立马停下动作。
视线清晰起来。原来先前所见的一片大红,不过是眼前挡了块布,料子极好,柔软沁凉。
眼前似有烛光,烛火无风而动,透过布料的光影明灭不定。
璀错轻轻吐出一口气,心神还未定,强按住识海深处隐隐翻腾着的难受劲儿,正盘算着凡间这场戏是演到何处了,眼前陡然一亮。她错愕地睁大双眼,不期然望见一人——那人亦是一身的大红,以一柄玉如意挑起她的盖头,过分温柔的眉眼专注地望着她。
魂魄似是终于全然融入了女娲石,方才的昏沉阴郁之感一扫而空,那一霎她灵台一阵清明。
就......挺猝不及防的。
烛火噼啪一声。
璀错垂下视线去。
少年身上有浅浅的酒气,一双温柔缱绻得春风似的眉眼生在略显硬朗的一张脸上竟不觉突兀,反而像三月的燕翻飞路过塞北的雪,有叫人挪不开眼的美感。他将盖头同那玉如意搁在一旁喜娘捧着的玉盘中,喜娘会了意,说了一连串儿讨喜的吉利话。
右耳垂上的白玉耳坠微微发烫,璀错心神一动,下一刻果然听见了司命的传音。
“事到如今神君与你的命数我不能再干涉,因而不能照看着你这边。只能将一缕神魂附在这只耳坠上,你若是真遇到处理不了的麻烦,将它捏碎,我便能感知到。
“平日里你戴好它,碰到什么人事的时候,它会给你提个醒。”
司命顿了顿,声音陡然小了许多,不放心地絮絮叮嘱道:“虽说传言都道神君瞧着杀伐果决不近人情,实则心系天下苍生,是个高标准严规格的好神君,可你还是多少留个心。神君历劫非同小可,凡事都须得确保万无一失,不然回头他们定要怪罪于你。”
司命的声音消去,璀错回过神来。喜娘方才退了下去,只留了合卺酒在案几上。
宋修半蹲下身,视线平齐地望向她。少年的声线有些低沉,带着浅浅笑意,“是不是累着了,怎么这个时候还魂不守舍的?”说着他忽然凑近,璀错毫无准备,连呼吸都屏住了一霎——他却只是将她头上压着的沉重凤冠取下,而后直起身,略带歉意道:“大婚办得仓促了些,委屈你了。”
璀错深吸了一口气,揣度着这时该有的情绪。人间寻常女子出嫁,洞房花烛夜是不是得说几句好听的?
她寻思了许久,实在说不出什么来,末了只轻轻开口唤了一声“夫君”。
她尚在调整状态,是以没注意到,宋修在听见她这一声“夫君”时,去拿合卺酒的手顿了一顿。
一杯酒端到璀错眼前,她顺从地接过,同宋修一道饮尽。
分明是洞房花烛夜,可屋里安静得出奇,委实没什么新婚燕尔的氛围。空酒盏无意识地在璀错指尖打转,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宋修的反应——她来得匆忙,许多功课都还未来得及做好,本想着走一步看一步,没成想人间这进度快得离谱,她乍一来便碰上成亲的戏码。
宋修神情平和,分毫未察觉枕边人换了个芯子。
手中的酒盏被人接过去,那人顺势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怎么这么凉?”
璀错悟了——没准儿原身晏云归平日与他就是这般相处的呢,没准儿神君就偏爱柔婉些的。
“这几日不太舒服,许是受寒了。”人间三月的塞北之地,还是有些寒气的。
宋修探手试了试她额上温度,确认的确无甚大碍后才道:“那早些歇息罢。”
两人合衣躺下。
大红喜烛是要燃一夜的,璀错一时间百无聊赖,便盯着跳动的烛火瞧。瞧了一会儿,双眼上忽的覆上一只手,“会坏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