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染香+番外(81)
戏子不再说什么,月光下他闭上了眼睛,似是因为说出积压心底许久的秘密而感到轻松。
琴师的头轻微的动了动,他的目光便落在了戏子身上,到今日琴师才发觉原来戏子和他的身量并未差多少,靠在戏子的身上,琴师恍然,戏台上戏子看起来柔柔弱弱,可实际上好像靠着很踏实。
琴师眨了眨眼,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动过情,不知情为何物,可是在这一刻,听着戏子有力的心跳,他恍惚间似被惊雷击中,心跳不已。
琴师感受这一种异样的情绪流淌过全身的四肢百骸,那情绪让他心动,让他面上绯红,让他喜,让他惧。这是一种近乎失控的情绪,自他成长起来之后,几乎不曾有过失控的时候,就连一双肉身之眼被灼坏,他也只是有过片刻的不悦,如今这般难以控制的情绪,让琴师心中突然就陡然闷了起来。
在戏子的手轻轻将琴师向后拉开几分,凑下脸,将那一抹艳红贴在琴师的唇瓣的时候,琴师的大脑瞬间空白了。他觉得自己如同被一种高深的法术控制,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个地方属于自己了,他想推开戏子,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不是没有力气,而是全身酥软,而且也并不想推开戏子。
琴师兀自愣神的时候,戏子已经松开了琴师。琴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所的,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在桌边坐了一宿。
他觉得这很不好。
汎川,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六界中无人能及的天才乐师?又或者活了上万年的琴魔?还是统领一方的西方魔君?
总之,汎川决计不可能只是一个凡人琴师,一个爱上凡人的琴师。
忽然之间,汎川想起了那个红衣艳艳的北方妖君,便是因为爱上了凡人,那个女人不光折了数百年的修为,毁了仙途。
北妖君曾经和汎川说过,如果可以,千万不要动感情,尤其是凡人。
思及北妖君的种种前车之鉴,琴师的心中顿生惧意,于是,他离开了胥鸣城,他想,他要静一静,他要去别处看看。
琴师这一走,戏子此生便再没有见到过他。
到了这个地方,众人看得也乏了,戏台上烟云缭绕的,没有了场景也没有了戏子和琴师的身影。
因为檀汎是一出大戏,到这里便是暂时的休息了。
☆、清欢
“听闻,接下来的一幕会和以往大大不同呢?”
“噢?”
“我听爹爹说,是因为这戏班子找到了檀响的手稿……”
休戏的时候,场间便是叽叽喳喳的议论,唐梨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者那些衣着华丽的贵女们讲着天南地北的八卦倒也乐得。
只是突然间,命颜起身不知去向了何处。命颜走了之后,那青衣的年轻人长呼了一口气。
“咦?你怕我师傅?”
看那人霍然轻松的样子,就仿佛是韶明附体,唐梨忍不住吐了瓜子壳,打开了话匣。
“是啊,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不大喜欢我。诶,不说这个,你原先可曾看过这出戏?”
那青年人点了点头,对于命颜的敌意,他着实是有些不明所以的。见唐梨愿意和自己说话,他便也随意的问了起来。
唐梨原先过得清苦,自然没有这闲钱來看戏,于是她诚实的摇了摇头。那青年有些遗憾,直呼唐梨错过良多,这般语气倒是让唐梨赧的红了脸。不过,那青年见唐梨年纪小,也不曾再多说什么遗憾的说辞,只是问了唐梨有没有兴趣听原先的故事。唐梨自小爱听故事,这便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惹得那青年人一阵笑。
按照原来的戏本子,接着这里戏子便不再出场了。那戏文大约是琴师写的吧,所有的内容都塑造着琴师。
故事的内容并不太复杂,便是琴师因了心中不敢面对对戏子的感情,离开了胥鸣城。他走过了很多地方,弹奏了很多的乐曲,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琴师始终觉得内心寂寞如雪。他很想念戏子,想念的如此深刻而激烈,以至于他忘记了对爱的恐惧,他决定回到胥鸣城。
然而,琴师回来的时候,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北妖君会告诉他不要对凡人动心。凡人寿数,不过百年,而琴师却不是凡人,在他的眼里,春与秋,岁岁年年,从来不过而而。所以,他忘记了戏子会老去,会死去。
琴师回到胥鸣城里的时候,戏子的名字已经没有人记得了。他们已经是上个百年里的记忆了。
琴师很是难过,他还来不及告诉戏子,他很想戏子,他还来不及抱抱戏子……于是,琴师写下了这个故事,训练了许多人来传唱这出戏。然而,许多年后,没有戏子琴师终究觉得寂寞,于是他不停的在人间寻找戏子的转世,可是一个个人,轮回后容貌不再,心性不同,哪怕还是那个灵魂,晋江水畔,饮魂灯照,终究不是原来的人。琴师就这么在人间痴缠千年,这檀汎便也演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