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嫁(22)
“日了...”路知乐吞咽了一口口水,“这位大哥你很成功的丑到我了。”
任谁这么猝不及防地看见这样一幅狰狞的面容大概都会害怕,路知乐也不例外,而且他在共情阵里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以自己尸体共情的情况,但也不是没有种情况的,只是很少会有忘记自己生前长什么样的鬼魂,而这种因为怨怼别人而忘了自己的鬼魂 ,他也是第一次见。
折风看了一眼,很嫌弃地把目光转开了,再看一眼路知乐瞬失血色的脸,他屈指一弹,一缕白色的流光自他指尖弹弹出,准确无误地没入那具尸身上,瞬时,尸身的周身立即爆出一层白色的烟雾,等雾气退去之后,那具肿胀腐烂的尸体已经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
路知乐讪笑道:“谢谢啊,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折风望着他微微弯起的眉眼,“顺手而已,你慢慢看。”
“嗯。”路知乐点点头。目光再次望向窗外,那个表哥已经走到窗下,刚才因为他周身的衣服都已经灰暗的看不出原有的色彩,所以并不能看出他生前是个怎样的人,而现在看着他一身浅色长袍,再配上那张说不上有多出众但一看就很文气清秀的脸,不难看出来他生前多半是个书生。
表哥走到窗边,低声说道:“惠兰,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惠兰再说出口的声音都有些抽泣了,“我还以为表哥你不来了呢。”
表哥见美人落泪,顿时心疼的紧,忙出言宽慰道:“怎会不来,舅舅舅母都狠心将你卖到...卖到那种地方去,我若再不来,还算是个男人么。”
“表哥言重了,”惠兰抬头望向夜空中的明月,秋月明亮,却无法给她照出一条生路,她凄凉道:“摊上一个嗜赌如命的父亲,我命该如此,但表哥还有很多选择的余地。”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表哥握着她的手,眼中闪烁着一片炽热与真诚,“惠兰,要不你再等等我,我过几日就要和先生一起去学堂教书了,到时候就有银钱可领,有了钱,我便可以跟舅舅提亲了。”
惠兰摇摇头,“等不及了,春风楼的人明日就来了。”
表哥不忍心,又道:“不然,你若是不怕,表哥现在就带你走,我们离开此地,此后山高路远,我定护好你。”
惠兰眼中一片黯淡,看不到任何希冀,她抹去眼泪,露出苦涩的笑容,“表哥,我意已决,你莫要再劝我了。”
表哥沉默片刻,笑道:“也罢,我无牵无挂,心中唯你一人,既无缘与你做活命夫妻,那便做死命鸳鸯吧。”
“表哥....”惠兰泪光闪烁。
听到这里的时候,路知乐就已经明白的差不多了,在那个思想传统、观念封建、父母又对子女控制欲极强的年代里,两个有情男女无法自由恋爱,而又无力抵抗的时候,他们只能另辟一条以死为生的悲惨道路。
路知乐突然想起戴凝说的那句“是我害死他的”,忽然间,他心底泛起一些难言的悲凉。
虽然他现在身在此景之中,但说到底他并不是景中之人,所以他也无法判定到底是这个苍凉时代害了他们两个人,还是表哥心中那一腔孤勇的爱恋害了自己。
亦或是两人都太过于懦弱,还不等跟命运做出反抗,就已经跪地求饶。
眼前画面一转,古朴的小木屋陡然变成一条宽阔无边的湖面,粼粼月光挥洒在平静的湖面上恍若银河倒倾下来的万里繁星,璀璨迷人,可那片宁静的星汉之下流动的却是波涛的暗涌,一眼望去就足以让人窒息,更遑论跳下去又该需要多大的勇气了。
路知乐咂舌道:“可真有勇气啊,在这么冷的天选择跳湖殉情。”
折风则漫不经心道:“比起湖水,更寒凉的应是世道人心。”
路知乐深深地仰望着他,无不诚恳地点点头。
是啊,亲生父亲都能自私到把自己的女儿卖到妓院,只为了还清自己的赌债,那么母亲呢?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里,或许母亲根本就却无力劝阻。在这么不堪的亲情面前,惠兰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毅然决定赴死呢?
可如果说她是无辜的,那表哥呢?
表哥紧紧地握着惠兰的手,温声道:“惠兰,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惠兰嫣然一笑,眼角滑过两行热泪,“表哥,我们下辈子能有缘做夫妻吗?”
表哥拭去她脸上的泪花,“能,我们下辈子定然是一对和睦的夫妻。”
“表哥...”惠兰释然一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