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多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相反，他继承了来自父母的聪慧。察言观色的本领就像是从他出生起就镌刻在身体的深处的天赋一般。

在亚恒的身边跟随的十几年时间，早就足够他将这位在他人口中的、遥不可及又如同太阳般照耀着永辉城的神明使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善良，他的阴暗、他的多疑、他的喜好、他的矛盾，就是对一种生物进行全方位的观察和研究。伊西多将亚恒所有的性格特点和心理活动都分析地分毫不差，甚至比亚恒本人还要看得透彻。

此时此刻，他将自己埋藏在心底的打算都娓娓道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如春天来临的第一缕风，清晨山间的蒙蒙薄雾，只会让人感觉到心旷神怡。

“我在您的身上得不到答案，但是我毕生都在为这一个答案所吸引着，为了得到它，我愿意付出所有。”

伊西多抬起了低垂的眼睑，原本温顺的、仿佛是林间小鹿的一般湿润的眼神在此时此刻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底如同有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的眼神。

这捧烈火的燃料是孤注一掷的悲愤、是对命运的憎恶、也是对自身的厌恶，它们熊熊燃烧，直到生命的尽头不会熄灭，连拥有它们的人们自身，也会被这捧烈火燃烧殆尽。

他的面容仿佛与十几年前那对一起从永辉城逃离的男女重合了。那是一对同样表面温顺，却在内心充满着反骨的青年与少女。

即使伊西多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也从未接受过自己母亲任何的教导。但这份仿佛连同自己都要燃烧殆尽的火焰镌刻在他的灵魂之上、他的血脉之中，热烈而狂妄，放纵而肆意。它蛰伏在他的心中、他的身体中，只要一个瞬间，就会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直到流淌着这份血液的人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为止。

“所以我布下了这个阵法。”

“叶家愚蠢的家主只要随便地一挑唆，就会掀起乱子。而娜莫那个疯女人，恐怕在杀死您之前都不会善罢甘休。可是这座阵会将您永远地困在这里，直到所有的力量都注入您的身体为止。”

“这个魔术阵是我从庞加莱的禁术演化而来，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有把握让人获得永生的魔术，但它的成功率也最多只有五成。”

“在阵法完成之前，您的子民会被屠戮，您的城池会被破坏，您的民众会遭受残害。如果您的选择破坏阵法，就必须冒着九成会爆体而亡的风险，如果您选择等待魔术阵的完成，有五成的概率会得到您渴望已久的不朽生命，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子民的牺牲之上。”

“我可不敢保证娜莫会做什么，或许在阵法完成之前，她会把所有人都屠戮殆尽也说不定。”

像是陈述着已经成为事实的历史一般，伊西多的语气毫无起伏，他没有因为将要发生的事情而感到快意，也没有为将会发生的事情而感到期待，仿佛至于他毫无关系，也不是他一手促成的，只有叙述的言语深处流淌着血腥的罪恶。

“那么，您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码字码字码字，得想办法周末多写点

第119章 终局（三十九）

空气里只有嗡鸣声。

人们常常把光芒比作是容易流逝的东西，譬如绵密沙砾又譬如流淌的河水，即使伸出双手，光芒也不能被挽留在自己的手中，再如何用力抓握，也只能从指缝间流失殆尽。只有这种形式，才能传递出少许人类患得患失的一星半点。

光芒没有形体也没有颜色气味，可这能够隔绝世界的光明一直在发出轻微的振动声响。这声音就像是蜜蜂聚集在一起振动翅膀，簇拥着肥大的蜂后，就为了产生一点点的热量来供养他们的后代。然而光既没有翅膀也没有自己的意识，是怎么创造出这些声音的？

如果有研究魔术的学者在，一定会兴致盎然地找出最终地结果和解析原理。亚恒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但这也终究只是如果罢了。

就像是从前突然而至的天灾，能够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所有的东西都面目全非。在昨天还是欣欣向荣，如同数十年来每一天的城市在此刻已经岌岌可危。温顺的狼犬在瞬间露出獠牙，背后的敌人仍旧虎视眈眈。

亚恒无从知晓外界的情况。光所编制的屏障阻隔了所有，但是光凭借着想象就能够推测出个大概。

被留在外侧警戒的骑士们手足无措，就像是工蚁们失去了头领在原地徒劳地转圈。在伊西多和城主走进了魔法阵之后突如其来地光芒阻隔了他们的存在，无法进入，如何呼喊也不能得到亚恒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