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意(22)
“立书人李知元,凭媒聘与陈氏共结连理,岂期陈氏居心叵测、用心不纯,特立此书,与其恩意两断,永无争执。”
陈景屿重复着最后八个字,“恩意两断,永无争执......”
他跌了一步,幸而扶住了门沿才不至于摔下去,只是脸上再没有一点儿血色。
远处罄钟声不断,李知元迎娶新人,而陈景屿却得了一封与他恩断义绝的休书。
李知元杀人不用刀刃,只言片语就叫陈景屿受凌迟之苦。
他罪竟至此。
陈景屿到底撑不住,顺着门沿瘫坐在地,外头日光正好,他清晰地瞧见那株将败不败的野花在一瞬间失去了生气。
——
夜里刮了风,陈景屿正准备上榻歇息,忽的听闻外头跪倒了一片,“叩见陛下”声此起彼伏。
陈景屿还未反应过来,大门便被蛮力从外打开,他抬头一看,李知元一身华服踏进了屋里,烛光摇曳,落在微醺的面容上,俊美如壁上仙人。
小玉站在门外担忧地看了一眼,但碍于龙威只得颤巍巍地将房门紧闭。
好大一股酒味,陈景屿站在李知元五步开外都闻见了。
他没想到能在李知元大婚之日见到李知元。
今日的李知元,当真是俊美无双,叫人迷了眼。
陈景屿在对上李知元冰冷的眼心中猛地一紧,他依例行礼,不敢也不愿再看。
李知元步履有些匆忙,三两步朝陈景屿走去,他喝过酒,面上都是红晕,像是故意来找陈景屿示威,“朕今日大婚,你可高兴?”
陈景屿一颗心被人攥住,半天不曾回应。
李知元同当日他们大婚一般,势必要一个答案,他浑身酒气把陈景屿逼到角落,用力握住陈景屿的手腕,呼出的热气尽数洒在陈景屿耳侧,“天子问话,为何不回答?”
要他如何回答?
陈景屿强迫自己抬起头注视着不知道为何忽然发作的李知元,紧咬着牙不语。
成婚的是他,得休书的是自己,李知元在气什么?
李知元眼里有簇小火苗在烧着,他本不该来此,可却鬼使神差地过来了,他想看看陈景屿的狼狈模样,可是陈景屿却准备要上榻歇息,仿若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不,陈景屿就从未在乎过他,一切不过始于阴谋诡计。
“陈景屿,”李知元恨恨道,“朕再最后问你一次,朕成婚,你......”
委屈铺天盖地将陈景屿淹没,他再也忍不住地,脱口而出,“高兴。”
李知元的眼瞳剧烈收缩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如何个高兴法?”
他们就像两头伤痕累累,却依旧拼个你死我活的兽,谁都不肯让步。
陈景屿如鲠在喉,“陛下立国母,乃天下喜事,臣作为南朝子民,怎敢不替陛下高兴......”
他想到恩意两断,永无争执八个字,心里一阵绞痛,咬碎了牙挤出字来,“臣还要祝陛下与皇后,携手共度、百年好合。”
李知元眼里燃起滔天怒意,这是他讲与陈景屿听的,如今陈景屿却原原本本还给了他。
好得很,实在是好得很。
怎么会有如此铁血心肠之人,他只当一腔爱意负错了人。
陈景屿痛至极致,他无法忍受李知元在他面前秀新欢,这等侮辱,这等折磨,不如直接将他斩杀来得痛快。
“朕不仅要皇后携手共度,百年好合,”李知元捏着陈景屿手腕的力度,仿佛要将这纤细的腕骨捏碎,“朕百年之后,还会与她共葬皇陵,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陈景屿喉里漫起点血腥气,他整个人都在细细地发抖,声音喑哑,“陛下今夜过来,就是同臣说这些的么......新婚燕尔,怎可抛下佳人?”
李知元打断他的话,“朕的事,不容你指手画脚。”
可陈景屿只一心想李知元离去,他察觉喉底的血已经快压不住了,只好用力推开李知元,连连退后两步,正想再说话,气血翻涌,好在用力咽了下去。
岂料下一步,便被大力推搡到床榻上,陈景屿慌乱,李知元已倾身而上,眼里的怒火化作欲.火。
他如恶狼一般盯着陈景屿,要从陈景屿身上咬下块肉般,继而轻蔑道,“朕今日心情不佳,不愿唐突佳人,就有劳陈卿为朕效劳。”
陈景屿不敢置信地瞧着他,脸上火辣辣地疼,不顾尊卑怒斥,“李知元!”
见到陈景屿终于失态,李知元心下畅快,他厌恶陈景屿一口一个陛下,好似与他从无旧情,如今陈景屿虽在生气,却依旧把他的名字叫得那么好听。
就是这样一个陈景屿,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叫他如何甘心。
他一把拉开李知元的外袍,将李知元所有挣扎的动作都压制下去,微醺的脸染上些戏谑,“朕可是将陈卿身上每一寸都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