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意(15)
李知元以前没有这么难懂的,莫非真是当了帝王,心思也深沉了。
离得近,陈景屿能瞧见李知元浓密的睫毛和黑曜一般的瞳孔,他直直瞧着李知元,苦涩道,“那陛下更心悦哪家小姐,谁便是南朝的国母。”
李知元呼吸一窒,他张了张唇,又咬紧了牙,这些年,他只对陈景屿一人说过喜欢,如今陈景屿竟问他心悦谁,讽刺至极。
他既觉气恼,又觉无奈,怒从心起,将两人翻了个身,把陈景屿压在软榻上,呼吸沉重地盯着身下人,“你猜猜,朕更喜欢哪个?”
陈景屿脑袋混沌,眨眼,“臣猜不出。”
“朕要你猜。”
为何偏要逼他?
陈景屿摇头不语。
李知元一把火烧得旺,像要把陈景屿烧成灰烬,怒到极点,他反而冷静下来,“爱卿说的是,蔡将军的胞妹确实更得朕心。”
满意地看见陈景屿的眼神剧烈颤动一下,李知元添了把柴,“明日朕便昭告天下,蔡怡将会是朕的皇后,届时举国欢庆,百姓同乐,朕定会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大婚。”
这句话简直是在陈景屿心上插刀子。
两年前,李知元排除万人阻挠执意迎娶陈景屿,先皇怒不可遏,下旨众臣一律不准出席他们的婚礼,一场大婚,无人前来庆祝,冷清至极。
二人以天为父,以地为母,写下婚书,便算礼成。
而今,李知元会迎娶新人,得天下人祝福,受天下人敬仰。
曾经受人指指点点的七皇妃再没有资格站他身旁。
陈景屿心口被人挖去一块肉,疼得他想蜷缩起来,但在阁楼受的训练,让他此时只是眼神略显暗淡,看起来,就像对他产生不了半分撼动。
他说话微抖,“臣……”
怎么都说不出下一个字。
李知元俯身亲吻他的唇侧,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好似依旧如同从前那般珍视他,只是很快便起了身,居高临下睥睨着他,“朕会拟好休书,你与朕,过往种种情分一笔勾销,至于你欠朕的账,朕会一条条向你讨回来。”
陈景屿已经痛得不知道痛的滋味。
他直挺挺躺着,不知道李知元是何时离去,只听见小玉惊呼,“陈大人,您,您怎么哭了……”
阁楼教给他的他到底没能学精,他应该笑着祝福李知元,怎么还能哭呢?
他不该哭的,不该,太不该。
作者有话说:
亲妈:嘴巴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李知元:滚!
第10章
新皇要立国母,是南朝天大的事情。
钦天监夜观星象,翻阅黄历,将好日子定在了十一月初。
这等好事自是各宫传话,明轩殿的宫人也少不了谈论,他们不知道李知元和陈景屿的关系,因此说话时虽有避着他,但总归没有刻意不让他听见。
在天下人皆陷入喜悦中时,只有陈景屿一人承受锥心之痛。
听闻李知元极度重视国母,特地兴修水利为国母祈福;听闻李知元与蔡卓幼年相识,青梅竹马长大,当是良配;听闻新皇还是七皇子时看走了眼,娶了一个男妻,如今男妻犯下大错,已秘密处死;听闻李知元当年迎娶男妻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让其余皇子放下戒备。
“陛下忍辱负重,真是好谋略!”
“虽说南朝风气开放,但陛下怎么会允许当朝国母为男子,岂不成天下笑柄?”
“难不成罪过是假,铲除是真。”
不是,陈景屿比谁都清楚,他落得如今地步,是咎由自取,李知元那么爱恨分明的一人,绝不会为了皇位污蔑任何人。
他想出言替李知元解释,以免辱没他的名声,可话到嘴边,到底又咽下肚子,说了又如何,谁会相信他一个被软禁之人的话。
只有小玉发觉陈景屿的不对劲,不知从哪里摘了簇野花,献宝一般献给陈景屿,以此哄他高兴。
野花呈乳白色,小小一朵团在一起很是可爱,陈景屿不愿意辜负小玉一番好心,笑着收下了,等小玉被叫出去干活,才叹息地将花儿放在不起眼的地方。
李知元曾送过他世间最美的花。
宴会之后,李知元甚至都没有任何理由就上了陈家的门,直言要找陈景屿。
陈金是李知迎一派,对于李知元上门只有惊无喜,但还是不由得通知陈景屿出来会见。
岂知李知元比谁都自来熟,竟然直直找进了陈景屿的院子。
陈景屿的小院坐落在陈家最偏僻的角落,他素爱清静,身边唯两个奴仆替他打扫庭院,平时鲜少有人踏足。
李知元一进去,就觉得陈景屿的小院跟陈家其余地方割裂开来。
这儿冷冷清清,两边的花圃上只有一丛丛杂草,连朵颜色都见不到,放眼望去,若不是真知道陈景屿住这儿,还以为是哪个孤僻老头的封闭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