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重楼(74)
沈燕澜还记得自己初听说扶光剑法时还不过十岁,当时便满脸疑惑地问道:“师父,这剑法既是双剑合璧,不是应该叫个珠联璧合剑法,或是相得益彰剑法么,为什么要叫扶光剑法?”
聂清濯早已习惯了他这些无稽之问,当下只笑了笑:“扶光乃是扶桑之光的意思,我与翠虚道长创出这套剑法,是指望合二人之力,能与日月争辉,故而取名扶光剑法。”
之后沈燕澜在天山每每与羽阳练剑练到不合意的时候,便泄气地想道,像我二人这样毫无默契的同伴,只怕这剑法连萤火之光也赶不上,更不要提与日月同辉了。
这种想法直到后来,也经常在他脑中闪过。直到今天,在这个漆黑的暗道中,他却被习惯、眷恋、忧心、关护等诸多因素催促着,忽然顿悟了这剑法的奥妙。原来他与羽阳早已达到这剑法所说的心意相通,生死与共,他二人竟然一点也不知晓。
那唐西楼与唐北闻全然不知他二人为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也能使出双剑合璧的招数,只觉越斗越是吃力,没过多久,唐西楼手臂便被剑气所伤,长剑脱手而出,紧接着唐北闻的剑也被打落。
沈燕澜听得他们二人长剑落地,却知这两兄弟十分悍勇,不敢大意,立时闪身过去,用卷云指将他二人点晕过去。他刚做完此事,回过身,就觉羽阳的气息忽然逼近,他还未说话,就被对方一把揽过颈项,而后用力吻了上来。
他方才与这人在黑暗中不曾有过一句交谈,却极其默契地连出了数招剑法,此刻也是心情激荡,立刻便回吻了过去。
只听黑暗中有人低低问道:“怎么,一个出声的都没有?”正是方才那唐门少年的声音。
沈燕澜与羽阳唇吻相连,不便说话,静了一瞬,就听那少年又问:“谁带了火折子么?”
沈燕澜一时大为紧张,生怕点起火来让人看见,仓促地向后一仰,匆匆结束了这个吻,还吞咽了两下,这才故作镇定地道:“我身上没带。”
而后是狄星泽的声音:“我也没带。”
却听角落里有个人低声道:“我这里有火。”
待火光重新亮起时,沈燕澜才察觉那拿出火折子的竟是先前昏睡过去的罗三。罗三抓着火把,先是照了照地上躺着的唐西楼与唐北闻,微微一怔,而后回头看见那少年,立时便要抽身边的竹棒。
沈燕澜忙将他按住:“罗三哥,这是自己人。”
就在沈燕澜向罗三简略说起前事的时候,少年已经向倒在地上的两兄弟走了过去,他目光先是落在那两人沾着血的衣襟上,而后又落到他二人手中的剑上。洞中方才与那两兄弟交手的崆峒派诸人和狄星泽都只受了轻伤,剑上本不该有那么多血。
沈燕澜说完话,转头向少年看去,只见他漆黑的眼眸中隐约泛出血光,不由微微一惊,低声道:“这大约是他们在内堡沾上的血,是……唐门弟子的血?”
少年双唇紧抿,没有说话,只抬起袖管,直指向那二人颈项。
沈燕澜见他动了杀念,忙阻止道:“等等,这两人以唐门名号得罪了丐帮和诸多门派,若是杀了他们,唐门的名声岂不是再也洗不清了?”
少年唇角一撇,冷笑道:“唐门才不在乎这些徒有虚名的名声。”
“可是,这两人是魔剑子的徒弟,留着总会有些用,”沈燕澜斟酌着道,“不如让我们带走,或许能引蛇出洞?”
少年又冷笑一声:“事到如今……”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便住口,低低叹了口气,竟露出大势已去般的丧气神色,沈燕澜大感奇怪,忍不住又问道:“小兄弟,唐门内堡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若果真是魔剑子在内堡作乱,还请如实相告,我们这次前来唐门,本就是为了铲除魔剑子及其传人……”
少年忽然打断他道:“那么他呢?”说着,伸手指向他身侧的羽阳。
沈燕澜不知他为何问起羽阳,只好答道:“他是我的同伴,自然也是为了魔剑子的事前来。”
少年点点头:“啊,原来你们到唐门都是为了抓捕魔剑子。”
沈燕澜见他明白过来,微微露出喜色:“不错,我们确实存心前来相助唐门,还请小兄弟不要误会。魔剑子此番勾结唐门毒医,意图对唐门不利之事我们已有所耳闻,只是不知如今唐家堡这样大乱,是否另有别的原因?”顿了顿,又犹豫着问,“他们只有四人,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该在堡中大开杀戒,是不是另有帮手,那十大长老中……”
少年听到此处,脸色突然一变,断然道:“唐门的事,唐门的人自会解决,个中因由,不必让外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