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咸鱼翻身的可能性(152)
“杜鹃。”宛嫔唤了她一声,而后提壶斟茶,将温热的茶推至花微杏面前,“杜鹃心直口快,说得倒也在理。”
“你我相识时日不断,有话直说便是。”
然而花微杏终究没有说,她只是执了茶盏,眼眸落在窗外的杏树上,慨叹道,“这么多年了,它还是没有开过花啊。”
语罢,她便将茶一口饮尽,青瓷茶杯被轻巧地放在小几上,话语里也带了几分轻快。
“多谢招待,我想,我找了个好办法。”
说这话的时候,着深紫罗裙兔毛披肩的姑娘眸光清浅,唇畔浅笑,整个人都恬淡了几分。
宛嫔也不问,八风不动地坐着喝茶。
“有办法便是好的。”
然而宛嫔不知道的是,花微杏说的好法子,竟是这般残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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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年三月,陶馆内,满树杏花白,微风中摇曳生姿,清淡花香弥漫。
树下睡着个俊秀的青年,他轻阖眼眸,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显然睡得很不安稳。
“离女……姐姐。”
花枝颤动,簌簌花瓣落下,有一朵杏花飘飘乎乎地掉在了青年柔软的长发上。
他悠悠转醒,乌黑的瞳眸里倒映出满树杏花白。
“姐姐,你在吗?”
苏元秋轻声说道,眼尾的朱砂痣熠熠生辉,发间那抹白随着起身的动作掉落。
那日他罕见地回宫回的早,拉着离女姐姐说了很久的体己话,直到夜色沉沉,才回了寝殿睡过去。
半夜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雕花窗被吹拂开来,冷风灌进来,他一下子惊醒,正待合窗时,就见得一道如成人合抱的郁紫色的雷电冲着自己劈了过来。
披在肩上的单薄衣裳被吹落,剧烈的白光逼近,眼前白茫茫一片,他下意识地伸手在眼前一挡,却生不出半分躲闪的心思。
耳边一声巨大的轰鸣,肩胛骨到指尖都一片麻痹。整个人只能呆愣地站在那里,迎接可能到来的死亡。
他感觉到有猛烈的罡风刮过脸颊,有温热的液体滑下。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苏元秋将手按在树干上,努力回想着那夜的事情。
猛烈的雷电横跨天空,狠狠地落在一处偏殿。偌大的宫殿登时变成齑粉,连带着里面的那个人都灰飞烟灭。
想到这里,苏元秋忍不住颤抖起来,就连指尖都回溯起了那股酸麻的感觉,就连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脏都缓慢了许多。
树下的青年抬起头来,望着满树繁花,痴痴低喃。
“姐姐……”
第92章 青山
星月相伴,雾霭沉重,万籁俱寂。
在一处土屋之中,一个身着浅蓝色云团绣纹锦衣的女子悠悠转醒,睁开的眼眸尚有些呆愣。
怎么忽然到了这地方?
腰间的血洇了一大片,已经干透了,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花微杏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腰扶墙站起身来。
土屋很简单,一眼就能看清。
木门已经掉了半截,门槛都被踏平了,并没有窗户,只是在她左手边的位置开了几个拳头大小的孔洞来通风。
过堂的夜风一吹,花微杏身子一颤,走了两步躲过了风口。
还有些混沌的脑子动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跳了出来。
她明明被“苏元秋”扯着去了冥界,又被凶狠地捅了腰,昏过去的时候以为自己都要死了,结果一睁眼又在这么个破落地方醒了。
盛璇光,或者说,苏元秋,他还好吗?
昏沉过去的时间里,她仿佛回到了曾经的时光,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少年,那个疯魔美艳的美人,以及那个恍若隔世的自己。
这大约就是她失去的记忆了。
作为离女替苏元秋挡下了天道的劫雷后,她莫名奇妙又被困到了陶馆里的那棵老杏树里。
她沉默地见证着苏元秋成长,见他从一个清雅隽秀的青年一路变为彪炳史册的乾平帝君,见他如孩童一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树下轻语低喃,见他怀里抱着皮毛油亮光滑、双瞳异色的琉璃猫儿,最后见他牵着孩童的手,向一棵杏树宣告这便是元宋下一任的君主。
花微杏觉得他寡亲少友,实在无人可倾诉,才会来幼时居所一吐为快。但每每触及那寒潭一般的眸子,她便知道自己错了,在那瞳眸之中,定然还隐藏着什么更深的情感。
然而直到苏元秋寿终正寝、她也能离开陶馆的时候,她都没能发掘出那份情感。
想到此处,花微杏一下子停了下来,再往后记忆便又断了,但发生了什么也依旧很好猜。
无非就是苏元秋受了阎君恩惠,收作判官,她阴魂不散地跟着。直到彻底消散,被紫微星君救回了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