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92)
面对盛怒的母亲,萧宝音难得地没有一点退缩畏惧:“要我嫁到赵家去我就去做女冠!”
闻言娄氏冷笑:“做女冠算什么本事?真有本事,现在就把头发绞了做尼姑去。”
程勉被母女俩的争执吓得都懵了,呆若木鸡地夹在中间,进退维谷地尴尬旁观萧宝音大发雷霆。听娄氏讥讽,萧宝音哆嗦得更厉害了,看了一圈四周,指着其中一个侍女喝道:“听到王妃的话没有?给我找把剪子来,我这就绞头发,今天就住到庙里去!”
下人自然不敢动弹,尴尬地僵成了一根根木桩。娄氏气得拍案而起,甩开赶来搀扶的众人,跌跌撞撞朝着萧宝音所在的方向走过来,怒道:“我看你真是猪油蒙了心,满脑子尽是炮仗,不用别人点,自己先炸个粉身碎骨。赵家客客气气送一份生辰八字的拜帖来,我还能给扔出去?赵七哪里配不上你?池太妃一片好意,倒还辱没你了?就你这个脾气品性,我是该早早回绝了赵家,实在高攀不上。”
“……赵七?”萧宝音瞪大眼睛,十分诧异地盯着娄氏,“他不做道士了?”
娄氏冷冷反问:“能容他修一辈子道?”
萧宝音这时似乎不那么生气了,甚至神态有些怜悯:“给他说亲?他自己知道么?他肯么?”
“齐夫人病重,不由他不肯。”
萧宝音恍然大悟:“齐夫人每次想儿子了,就病重一次,骗他从翠屏山回来……这次是哪一种‘病重’?”
娄氏扬起手,作势要打她,萧宝音机灵地溜开了,看起来是真的不生气了,主动问:“行,即便是他真的依从了父母的心愿,肯从翠屏山下来,池太妃也不该想到我们。”
“不是池太妃想到我们。是赵家托她来做说客。赵家的事,她如何能拒绝?”娄氏这时也心平气和了些,“话要听完,不要听风就是雨,大动干戈地来问罪。赵七知不知道还另说,我们能让你嫁过去?”
萧宝音再次流露出怜悯不忍的神情:“他们……真是十分可怜。”
“少年夫妻真心恩爱,却生死两别,是十分可怜。” 娄氏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既然母亲也知道,那早早回了赵家吧。”
“那也要你父亲去说。不能驳了池太妃的面子。”
听到母亲这么说,萧宝音彻底熄火了。横眉冷对的神态一扫而空,讨好地点头:“都听母亲的。”
娄氏狠狠打了一记萧宝音的手背:“以后不准这样大呼小叫。我是生来给儿女做牛做马的命,受你的气就算了,可五郎还在这里,你自己说,还有一点教养没有?”
萧宝音吐吐舌头,对着瞠目结舌的程勉一笑,回头对娄氏撒娇:“我又不知道是赵七。我以为是赵淦。”
“你是我肚子里滚出来的亲骨肉,我宁可你嫁个杀猪的,也不能嫁给赵淦。”
萧宝音顿时眉开眼笑,双臂搂住娄氏的脖子:“母亲说得极是!”
这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风波平息后,萧宝音总算是想起了程勉,拍拍裙子,坐到他面前:“五郎,赵七你也不记得了吧?不记得也没关系,但有件事你还是应该知道。你去连州之后,他娶了陆檀……嗯,就是陆槿的姐姐,可惜,陆檀难产去世了,孩子也没留下来,他们夫妻感情十分好,他就辞了官,去翠屏山修道了,一走就是好多年。”
程勉思考了一会儿,算是理清了萧宝音这番话的意思——原来自己还有个连襟。
但他也记得瞿元嘉说过,陆家人已经被他亲手杀了,于是不免一时间脑子打结,不知道其中又有什么要害是自己不知道的了。
“……我以为陆家没有人了。”
听到他开口,娄氏解释道:“他是赵太后的侄子,何况平佑之乱时陆檀已去世多年……牵连不到他。”
程勉并没把这些复杂的往来放在心上,就知道多了个亲戚,更多的还是庆幸娄氏和萧宝音终于都不发火了。见气氛缓和下来,他旧话重提,大概是因为对萧宝音发脾气耗费了太多精力,这一次,娄氏很快就答应了。
萧宝音虽然舍不得他走,但也没强行挽留,只说要去程府作客。见识完她这阴晴不定的脾气之后,程勉哪里敢轻易说不好?反正一律先应承下来。
在娄氏这里辞行之后,程勉终于回到了已经数日没有踏足的住处。进屋时忍冬正倚在窗边做女红,见到程勉后她愣了好久,才手足无措似的回过神,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来。
程勉也是久不见她,不由得一阵尴尬,静了静才能开口:“……我刚刚去向安王妃辞行,我们今天回去。”
忍冬顺从地点头:“奴婢这就去为大人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