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418)
这一次萧恂答得很快:“我和你说过,是个病人。年纪虽不大,看起来倒似病入膏肓了。”
…………
萧恂和瞿元嘉造访费诩的次日,安王府再次送来了请帖,请费诩夫妇赴宴。请帖送到的那天正好萧曜在永寿坊,听说费诩从不应邀,笑说:“安王既然邀你们去,去就是了。安王府藏有好酒,伎乐尤其出色,堪称帝京第一。无需过于谨慎。想与你结交,是人之常情才是。”
有了萧曜这番话,最终让安王得偿所愿,拔得了邀请费诩的头筹。这几日帝京下了这个冬天来的第一场大雪,赏雪兼接风,正是名正言顺。
不过也是因为下雪,元双不放心程勉的身体,另找了借口没有同行。本以为那高门云集、场面盛大的筵席已经是教人大开眼界,没想到这场宴会不仅没有平息京中门阀对费诩的好奇,反而流传起了更匪夷所思的传闻。其中一个传到当事人耳中的故事,是金州刺史曾与西北的一名胡姬相恋,该胡姬妙龄早亡,留下一个独子,对外托称是其侄子。而现在的妻子原是京中某位豪门的外室,平佑之乱中积累下巨富,后倾心于费刺史,终成好事,两名女公子也是其妻前夫的骨血。
这事若是从其他人口中所出,尚可付之一笑,但将之说给费诩和元双的,正是萧曜。而他,又是从池真那里听来的——萧曜的后宫诸事由池真主持,她虽是太妃,但实在年轻,信王又有顽疾,常年居于深宫,帝京的消息几乎都是命妇进宫谒见时带进宫的。费诩抵京之事自然也有人告诉她。就是不知道怎么一来二去,传出了这样一个不逊色于传奇的版本。甚至池真本人都忍不住问萧曜,金州刺史的夫人到底是何等来历,既然能一掷千金在京中置产,难道真如旁人所言,是帝京中某某人的外室或是爱妾?
听完萧曜转述的传闻,费诩愕然道“姿容和丽质的眼睛和我不是一样的么”,在一众人的笑声中,元双的神色却堪称暗淡:“上一次见到池真,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元双改名嫁人之事萧曜没有告诉池真,这两年间池真曾数次带着信王到翠屏宫小住,两人也始终没有见过。久不相见、更不知道彼此近况的两个人如今被这近于荒唐的轶闻联系起来,元双再难掩饰心酸,见状,萧曜说:“费子语已然到了帝京,你想见他,随外命妇去谒见就是。名正言顺。她见到你,定会为你高兴的。”
元双沉默半晌,忽然说:“她要是没有生孩子就好了。”
她是座中唯一的女子。此言一出,其他人都没有说话。而明知此言大不妥,元双只是抿了抿嘴,面无表情地俯身请罪,也不待萧曜准许,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费诩随后追了出去。萧曜并不见怪,看了一眼冯童:“元双的事,还是由我亲自告诉池真吧。”
“陛下方才说得极是,池真若是能见到元双,一定是会为她高兴的。”
萧曜点头,遣退了冯童,对始终不语的程勉说:“我之前没有对你说过,我母亲生前有三个最亲近的侍女,除了元双,田蕊早早殉了母亲,池真则在母亲病笃时成了我的庶母,好不容易生下一个男孩。可阿舍天生就与常人不同,出生至今,在治病一事上吃尽苦头,也不过是勉强能说些简单的话,读书认字一律不行,太医说,长大后恐怕也不会好转。阿舍出生后就没有离开过池真,除了她,只认冯童。平佑之乱后我将宫中还在婚嫁之龄的宫女放出了宫,先帝留下的嫔妃里,与池真年纪相仿的还有许多,生育过、儿女还在的却极少。她们不能另嫁人,有的也不愿意去行宫,只能留在宫中。”
说到这里,萧曜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又微微一笑:“如果没有阿舍,我可以送池真出宫。她只比我大一岁。可正是有了阿舍,我私心作祟,留她下来,为我料理内廷的事情。不过前一段时日,我有一位远嫁的姐姐上书于我。这位公主比我年长许多,她出嫁时我尚未出生,她一直没有生育,驸马去世后抚养家中的长子,如今儿子成家袭爵,她思乡之情日盛,求我准许她回京养老。我已经准许了。”
片刻后,程勉问:“你的兄弟姊妹里,还在世的多么?”
“活下来的兄弟你已经知道了。姊妹里除了这位远嫁的安平公主,还有两个年纪和阿舍差不多的妹妹。我去连州时,也不知道出生没有。”萧曜自嘲地摇头,“先帝喜欢女子,儿女却艰难。故太子只有长生一个儿子,姑且可以归咎于多病,萧晗至死都无子,萧晄萧暻虽然早早成婚……但他们的儿子我都见过,实在说不上聪明,也不漂亮,远不如我几个堂兄弟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