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330)
下午的余韵仍在,甚至比完事时还要顺利,简直是毫无滞碍地就进入了程勉的深处。要不是两个人身上的酒气,瞿元嘉都疑心自己其实根本没离开过。一探进去,程勉的呼吸都停住了,又随着瞿元嘉的动作,腰颤抖得如同一尾刚出水的鱼。
两个人在黑暗中沉默而肆意地交缠,程勉克制又甜美的声音如同一只锋利的钩子,毫无偏差地勾进自己的心里,而自己的动作,则是维系彼此的那根细线。他也知道这时如果慢一些,轻一些,或是自己能稍稍有些自控,恐怕才是最稳妥的,也未尝不是此时最好的选择。可是在自己的床上,自己也视作半个家的地方,他失而复得心上人如此热情坦诚地索求自己,除了回应和同样贪婪地索取,再没有什么能配得上这个夜晚。
第58章 轻风时入襟
瞿元嘉在端午的家宴上当面拒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安王府,连当时缺席的萧恂都专门找去程府,一来为端午当夜他遮掩萧恒道谢,二来则是安慰瞿元嘉,不必为安王的怒火挂怀。
“我虽然是殿下的亲子,但心里有数,我阿爷对你的期许,远胜于大郎与我。所以才动了把和城嫁给你的心思。其实不要说和城,就是珍珍能嫁给你,我也是十二分的高兴。她对你也素有好感,端午那天,你坚决拒绝了殿下,她回去还大哭了一场。”
萧珍珍是萧恂的亲妹妹,在安王的一众美貌女儿中,容貌也是极为出色的。瞿元嘉颇有些啼笑皆非之意:“我从来不知道,竟然得到了易城郡主的青眼。我出身微寒,从来没有奢想过尚贵主……”
“你是不知道。但这不知道主要是从来不在意。”萧恂耸耸肩,打断他,“你几时正眼看过珍珍?又可在意过她对你的示好。你我都知道这不过是借口。元嘉,你敢拒绝我阿爷为你安排婚事,我心里是十分羡慕的。”
瞿元嘉笑了笑,望向庭院里郁郁葱葱的花木:“二郎说到哪里去了。我可以拒绝殿下,正是因为我是殿下的继子,一个无足轻重的外姓之人。他麾下多少英才,何必非要招我为婿?郡主们都是金枝玉叶地长大,从不知道门第的厉害,就是没嫁,才心怀憧憬,若是我真的答应了,多半要悔不当初,以泪洗面。”
“这都是借口。说到底,是你心里有别人。不愿他因你受一点委屈。”
在程勉回来以前,萧恂是萧曜之外极少数——如若不是唯一——窥见过瞿元嘉对程勉情愫的人。相比于安王的其他儿女,萧恂的脾气既不像他的父亲,也不似兄长,其善解人意之处,也许多少源自他出身微寒的生母。当初要不是萧恂拉住,已然全然失去理智的瞿元嘉恐怕真能把萧曜打死。
在萧恂面前,瞿元嘉也无意隐瞒,沉稳道:“总之,无论五郎日后如何,我已无意婚娶。”
萧恂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半晌,琥珀色的双目中闪过一线哀婉之意。他本是相貌俊朗的男儿,此般神情倒让他有了一丝女子气,即便是瞿元嘉这样平素不关心旁人样貌的,眼下也觉得有点可叹可怜。
轻轻叹了口气,萧恂又道:“你还记不记得,平佑年我们领兵入城前,有人来做说客,想说服阿爷,取赵王和陈王而代之?”
在平佑之乱的尾声,齐王党羽试图做最后的困兽之斗,甚至说服安王,承诺只要杀了萧曜,可以迎安王称帝,当时萧曜在混战中负伤,取他性命,何尝不是轻而易举。至高权柄唾手可得,瞿元嘉当时尚不作声,内心亦觉得既然萧曜能一争这天下至尊之位,安王为何不可,也是萧恂进言道:“陛下岂无手足?岂无侄子?历朝历代,哪里有叔祖杀了侄孙,以继承大统的?这些人看似来奉迎阿爷做至尊,实则是为了自己的富贵,心思龌龊至此,杀了也不足惜。”
说完,他不等安王示意,便抽出佩刀,当着父兄和亲近幕僚的面,直接在帐中斩杀了来人。热烫的血腥气中,安王的神色由凝重转为轻松,亲自割下了齐王党羽的头颅,吩咐萧恂送给养伤的萧曜,表明心迹,而后,才有了水到渠成的萧恒献玺之功。
没想到萧恂竟说道这一桩如今谈来着实有些忌讳的旧事上,瞿元嘉怔了怔,很轻地点头:“如何能忘?”
萧恂自嘲一笑:“你当我为何一力劝说阿爷?我知道阿爷未必要坐那位子,但多少人的富贵荣誉都与它相关,我不劝他不坐,他不说不坐,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劝他坐,到时候骑虎难下,不由他了。你也说过,他坐得,阿爷和大郎,如何做不得?甚至在当时,论羽翼、军心和人望,阿爷远胜矣。他虽然是先帝的亲子,可要兵没兵,要势没势,空顶着一个王爵,如果不是程五替死,阿爷收留,性命在哪里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