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236)
“殿下没有强人所难。第一次时,我事后虽然后悔,事前,是情愿的。”说到这里,程勉翻身坐了起来,借着月光找到衣服,一边穿衣一边说,“今夜也没觉得勉强。既然殿下今夜够了,我就先起身穿衣了。”
萧曜手脚冰凉,也不说话了,默默坐起身也穿衣。因为觉得冷,他的手一直不大听使唤,程勉穿戴好后想帮他,萧曜咬牙抓住他的手,终于忍不住满心的不甘,问:“这也无趣、那也无趣,那你一概应承,真当自己是活菩萨么?这天底下,到底有什么是你真喜欢的?”
程勉想抽回手,萧曜不肯,两个人角了半天的力,程勉始终未能如愿,语调不由冷淡起来:“殿下想说话就好好说。”
萧曜又僵持了一阵,才不情愿地松开手。程勉吸了一口气,慢慢答:“不瞒殿下,我喜欢与否实在无足轻重,即便一时在手,不过俱是侥幸。”
“你……”
程勉似乎笑了笑:“何况不说真假,难道想要的,就能即刻如愿么?现下我想喝一口热茶,又去哪里寻呢?”
萧曜彻底不说话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也没说话,萧曜起先走在程勉前头,后来渐渐觉又慢了下来,任由程勉超过他,自己则慢慢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影子出神了,这时再想早前的欢愉与放纵,就好像已经在千万里之外了。
下半夜了,也有玩累了的百姓陆陆续续回家,但两个人俱无笑容,也没戴兽面,很是显眼,可无论是谁,似乎都丝毫不曾留意到旁人不断投来的目光。
刚走到巷口,萧曜听见元双焦急又后怕的声音:“……郎君!五郎!”
他暂时埋下重重心事,抬头去找元双——她拿着灯笼倚门而立,身旁陪着还拄着拐杖、罗裙未接的费诩。
她三步并两步地赶到程勉面前,拦下他,等萧曜也走到后,急道:“冯童和其他人找郎君去了,原来郎君和五郎在一道!你们去了哪里?”
萧曜侧过脸看了看程勉,程勉抿抿嘴,浮起一个微弱的笑意:“人太多,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又被缠住了,忘记了时辰。”
“没事吧?”元双心神稍定,“脚怎么了?”
程勉摇头,轻快地答:“也是人多。被踩了。”
“还能不能走?我扶你。”
程勉还是摇头,看向元双时,有些忡怔,在恍惚似的:“元双姐姐,我饿了。”
元双松懈下来,笑着点头,伸手托住程勉的手肘,对两个人说:“人多得要命,挤来挤去,可不是饿了。我准备了宵夜,吃甜的还是咸的?”
程勉立刻答:“要甜的。”
萧曜本来满腔郁闷,可眼看程勉在元双面前活像变了个人,也没脾气了,愣愣跟了句:“我不吃甜的。”
“都有。吃完点心,就去歇息吧。”
进屋之后萧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倒了一盏茶递给程勉。程勉一气喝完后,发现萧曜拿着茶壶在一边看着他,没做声地又将空了的茶盏推到萧曜面前。萧曜没多想,倒满后刚喝一口,只见程勉盯着自己,才意识到程勉是想要再喝一盏茶,而且自己端着他的茶盏就喝了,赶快又把茶盏递还给程勉。
程勉这次没动:“不敢劳动殿下,我自己来吧。”
萧曜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就又换了盏新的重新倒了茶,然后把那只喝了一口的热茶喝了。喝完,发现程勉还是没动,而且目露惊讶之色地盯着自己,不由也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程勉神色更复杂了,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把自己面前这盏茶一饮而尽。
元双端来膏糜,然后去厨房准备别的点心。萧曜之前没觉得饿,但看到热粥,不知不觉也吃了两碗,费诩更是不客气,一口气添了五碗,依然满脸的意犹未尽。
程勉见状,就说:“我没有动过筷子。子语要是不嫌弃,也吃了吧。”
费诩笑呵呵地满口答应:“也不是饿,就是元娘子的手艺实在太好了……你真不吃啊?”
萧曜知道程勉性事后胃口一贯很差,之前和元双喊饿,无非是要岔开她的话头。眼看费诩毫无一点谦让推辞的意思,萧曜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埋头苦吃的费诩,又心烦意乱地想,一碗膏糜罢了,不吃也是浪费,做什么这么小气。
元双再回来时,托盘上全是各色点心,除了面茧和丝笼这些上元节常见的食物,还有一些萧曜从未见过的点心,油炸之后淋上蜜糖,香气四溢,费诩之前吃了六碗粥,还是又一次亮了眼睛。
“元娘子真是好手艺,连州的点心也能做。”
他发自内心的恭维引得元双一笑:“是韩县丞家的娘子教的。也不大像样,入乡随俗,凑个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