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22)
“你这叫什么话?” 瞿元嘉似乎被问得僵住了,极诧异地看着他。
这个答案让程勉有些失落:“我……我就是问问。”
瞿元嘉皱起眉,眼看着要说话,又硬生生地顿住了。他狠狠咽下一口气,拧在一团的眉头始终没有解开:“好。”
“什么?”
“你不是问之前你是不是好人?”
可他脸色实在不好看,程勉缩了缩肩膀,识趣地再没问下去了。
不过就在一问一答之中,他们已经并骑着到了程府所在的坊外。瞿元嘉勒住缰绳:“五郎,我晚上还有些杂事,就不相陪了。过几天是旬日,我娘想请你上门作客,你要是愿意走动,我让人送请柬来。”
程勉想哪里需要这么多礼数,忙说:“不用麻烦了,你告诉我你家住在哪里,我自己去。”
瞿元嘉想想,笑着说:“那到时候我来接你。”
“也好。”
约定好也道了别,瞿元嘉拨马欲走,这时,程勉眼角余光瞥见后方的宫车,他当即一拍额头,喊住瞿元嘉:“哎……元嘉!你真的不带一个回家么?”
瞿元嘉原以为他是有什么别的事,听见旧话重提,又瞪了一眼程勉:“这恩赐我无福消受,你自己好好留着吧。”
程勉一直目送瞿元嘉一行人马消失在视线尽头,他还自言自语起来:“看来元嘉那里是不缺人梳头了。”
这一回皇帝也是赏赐甚丰,待随行的小太监们与程府的管家一一交接完毕,已然是华灯初上。程勉在离宫里吃得好睡得好,到了夜里一点也不饿,就是乏得很,正要去睡,猛地想到连翘和忍冬还在,赶快让厨房做了几个客菜招待她们。
管家对于家里忽然多出两个正当妙龄的宫女一事也是有些丈二和尚,问程勉吧,程勉也说不清楚:“反正你和玉娘说一声,先安顿她们吃饭睡觉。”
“……睡在哪里?”
程勉一愣:“家里没有空屋子了?”
管家也一愣,这才应诺着去了。
在去翠屏宫之前,程勉觉得程府已经是人间仙境,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比梦中还要好上千百倍,可这时躺在床榻中,明明也是衾暖衣香,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了。
他在枕上辗转良久,到底想不分明,不知不觉熟睡过去,又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到了更衣梳头时,程勉看着天色,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代替玉娘为他梳头的忍冬说:“怎么也不叫醒我?”
“为何要叫醒大人?”忍冬手上不停,轻而快地回答他。
“太迟了。”
“大人不是在养病吗?这是在养元气。”
“我哪里能算病人。”他在镜子中看到身后的忍冬抿嘴一笑,又问:“哎,连翘呢?”
“她守在炉边,为大人看着药呢。”
自从冯童登门,皇宫里已经派了好几茬大夫来,赏赐的名贵药材更是足够开一间中药铺子。不过程勉一想到药味,顿时觉得倒了胃口,重重叹了口气:“哦,我知道了,陛下让你们来,原来是看着我吃药的。”
忍冬笑意更深:“之前听旁人说到程大人,说您国之栋梁、忠勇无双,怎么、怎么……”
她这样欲言又止,程勉不由追问下去:“我怎么?”
忍冬捂住嘴,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怎么一说到吃药,神情倒和稚儿一般了。”
不过程勉这时心思已经在另两个字上,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忠勇’?”
“大人于乱军中救了陛下,慷慨赴死,当然是忠勇无双。” 忍冬想也不想地回答。
程勉愕然:“……哦。”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再细问下去,而是又看了一次镜中的自己,半晌后移开目光:“那我真得好好吃药了。要是一点往事都想不起来,和废人有什么分别。”
见他神色黯然,显然是无意再深谈下去,忍冬也收了话头,为他披上裘袍后,又说:“一早安王府送了请帖来,送帖的下人说,瞿大人本来要亲自来,但安王妃小恙,他在府中侍疾,就不来了。”
程勉只听明白了“请帖”和“瞿大人”,其他都稀里糊涂的:“谁?安王府又是什么东西?”
忍冬讶异地看了一眼程勉,从几案的一角拿起一封信札:“大人也不知道瞿大人是安王的继子吗?”
程勉摇头:“元嘉又没说过。”
说完,他忽然想起信王来,不由大惊失色:“那个……安王不会是陛下的哥哥吧?”
程勉想的是,要是安王是皇帝的哥哥,瞿元嘉是他的继子,瞿元嘉的母亲又是自己的乳母,这辈份可不是乱了套了。谁知道忍冬却告诉他:“大人,安王是先帝最小的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