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182)
他离座起身,眼看就是要送客。刘杞和彭全愕然相顾,最终还是由彭全道:“殿下爱民之心,可昭日月,然而,殿下身份非同一般,还请三思……”
萧曜转身走了。
萧曜清楚,事态严重,以至于刘杞从头到尾不敢明言除了彭英和两个公差,还有多少人死了,眼下的局势又如何。但既然他们来找,多半尚未到失控的局面。回卧室的路上萧曜一言不发,待进了卧室,更衣完毕,一直也没作声的冯童道:“求殿下听奴婢一言。”
“你想劝我同意程勉替我去。这是不行的,省了吧。” 萧曜淡淡说。
“殿下……”
萧曜看了一眼冯童,继续说:“事态不明,我不会妄动。他们不是要程勉待命么,那就待命好了。”
第二天一早,萧曜一进正堂,迎接他的,是程勉的微笑。
昨夜萧曜居然睡了这个月来最好的一觉,耳旁的轰鸣声稍弱了些,思绪则更敏锐了:“程五这一趟入天马山,竟是修来了遁地之术不成?”
见他还有心思说笑,程勉的笑容也深了些:“非是修成了神通。只是昨日下午接到刘别驾之命,心想长阳距正和不过百里,索性还是回正和,以待诸位上司的差遣。”
萧曜收起笑容,在另一侧坐下:“别驾传给你什么消息?“
“正和、长阳百姓械斗争水,要我即刻赶到长阳县衙候命。”程勉问,“听说罗县令说,彭县尉下落不明。”
萧曜先问:“你吃过朝食没有?没有就一起吃。吃完再说。”
“我吃饭奇快,殿下只管自便。”
元双亲自端着朝食进来,见萧曜也来了,一笑道:“城门一开,五郎就到了,稍作休整便在此等候殿下,所以奴婢自作主张,为他多备了一份朝食。”
她将朝食在两人面前一一摆好,萧曜先动了筷子,然后说:“昨夜过了午时,刘别驾和彭长史登门求见。长阳的乱民将彭县尉打伤后又活埋了。夜里彭长史没说,恐怕遗体还未寻得。”
“其他人呢?还有别的死伤没有?”
“被活埋的还有两名衙役,但乡民的死伤,他们一直没说。”萧曜不以为然地一抿嘴,“‘事有轻重缓急’。”
程勉脸色微变,直言:“如果死了官吏,又有械斗,恐怕不妙。长阳无人告诉我这些,但惟恐生变,就还是赶了回来。”
“在长阳和正和都无妨。既然回来了,歇息两天也好。”萧曜一顿,“据刘别驾说,起因是长阳的几个村夫,唆使长阳百姓将黑河截流了。县界附近的正和百姓告到县衙,彭县尉去交涉并拆坝,不但没有平息,性命也丢了。”
“私起的堤坝还在?”
“嗯。”
程勉凝眉略一沉思:“原来刘别驾要我候命是这个意思。”
萧曜放下茶盏说:“州兵已经将事发地围住了,今天会去拿人,拆坝还要再等几日。”
“殿下……”
“拿人用不着你。拆坝更不必了。”萧曜没有让他说下去。
程勉不为所动地继续说:“我从未领过兵,不敢逞强,以免误了大事。可是刘别驾命我赶回长阳,多半就是要我督办拆除堤坝一事。”
萧曜不想隐瞒他:“他是这个意思。但我已经替你回绝了。你不用去。”
程勉看着萧曜:“殿下去不得,彭长史失去了亲人,也不该去,刘别驾恐怕有别的要务——万一我办不成此事,刘别驾再出马也不迟。这是民变,不是反叛,总不至于调动府兵。”
萧曜反问:“我怎么去不得?”
程勉顿住了。
“此事因民众争水而起,两县均在我治下,论官职高低,你去当然使得,刘别驾去更无不可。但是我去,也是名正言顺的。”察觉到程勉又反驳之意,萧曜轻轻一抬手,不让他做声,“你们阻止我,无非是彭县尉殉职在先,担心我以身入险境,但你们去,恐怕还不如我。此事无需多劝,我如决心要去,你们也是拦不住的,是么?”
程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元双,回答:“正是拦不住,才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领情了。”萧曜坚持,“如若你想去,大可同行,我不拦你,但要替我去,这就不必再说了。”
在刺史府的公堂见到程勉时,刘杞分明是有些意外,但也没在此事上纠缠,先告知了彭全抱病告假的消息,才说:“今晨户蓬村传回消息,叛首有潜逃迹象,已经捉到一人,请殿下动用鱼符,调动州兵,早日平息事端。”
但交出鱼符前,萧曜又问了一句:“带兵之人是谁?”
“录事参军吴平。也知会了军府的庞都尉……殿下不必担心,此事断不至于出动军府,只是有备无患,知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