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废弃的校舍下, 尘埃和浮光静谧朦胧, 像夏日午后小憩的梦。

苏灵燃静静地看着台阶下同样注视着自己的宁云敛，一时之间还未曾完全抽离大鬼的感情, 神情怔然。

系统先生无疑已经恢复了记忆，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回AI一丝不苟的西装礼服。线条完美的面容过分沉静淡漠，唯有那双漆黑冷静的眼眸，一瞬不瞬注视着自己。

从在淘汰区初遇开始，那双眼睛里的冷静就不太像一个AI。

不是全然理智无情的冷静, 是包含了太多的感情，无法再容纳更多，以至于坚不可摧一般无动于衷的冷静。

一定是大鬼残留的情绪作用, 以至于苏灵燃下意识想起那个火光中冷漠苍白的少年, 毫无指望和感情地望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那个少年长大了啊, 长成了很好的人。

苏灵燃整个人像是一分为二, 属于大鬼残留的温柔眷恋地凝视着长大的猎鬼师宁云敛, 属于玩家苏灵燃的理智平静地看着回归清醒的系统先生。

想要说些什么，在这拉扯分裂的情绪之下，反倒无话可说。

他不由笑了一下，剔透微凉的眼眸弧度却轻微，更多是属于清醒的玩家苏灵燃的平静。

即便如此，看着系统先生的眼眸却没有一丝移转，眼波是温和专注的：“结束了吗？”

【嗯。】系统先生冷静的眉眼一动不动，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是全部的心神凝聚在他所注视的玩家身上，理智沉静地失神，或者说从始至终只要看着这个人的时候，就一直专注得像凝视着他的全世界全宇宙。

苏灵燃眼眸弯的弧度加大一些，依旧温和地看着他，同样一瞬不瞬的专注，皎洁的面容却月光一样宁静沁凉，温柔得虚妄平静：“又是那个玩家吗？真是叫人动容的感情，即便是在下也像是有些入戏了。”

如果说系统先生的冷静是因为凝聚了太多的感情，再也没有可以波动的空间，因坚不可摧而显得缺乏情绪波动，淡漠无情。苏灵燃的温柔就像夜晚的月光，看似明亮皎洁却是冷凉的。

这样温柔的冷凉，就像月光不会燃烧起来一样，永远也不会陷入痴情，毫无保留付出一切。只适合高高悬于天际，遥不可及。

是真的不明白吗？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同样叫苏灵燃的玩家，游戏的ID林染，每个副本都连贯相承的故事，每个世界都追逐而来的NPC。

这个人是真的认为，那些感情都只是一时入戏？那些依存在副本数据罅隙里的过去，只是一段属于别人的故事，或者游戏策划编写的剧情？

但，另一个当事人却并没有质问他。

那个漫画中走出的死神一样完美冷静的系统先生眼里无波无澜，眉目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失望或心碎。从以前到过去都是这么安静专注地凝视着他的玩家，对于玩家的任何决定都盖章全收，不做任何纠正。

极致的冷静，绝对的顺从。

极尽克制，完美无缺、毫无保留、没有任何痕迹显露的爱。

属于AI的爱。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系统的存在只是为了让玩家通关游戏，为了这个目的，任何的阻碍都可以舍弃。

包括，和这个人一起目不斜视经过他们相爱追逐的过去。

系统先生冷静上前，对他的玩家冷静陈述：【恭喜玩家顺利通关，玩家有一次机会可以抽取特殊道具。】

随手翻开的牌子，并没有太多意外的奖励。

手指接触那株孱弱苍白的雏菊，道具的说明自动出现在脑海里。

【亡灵的白雏菊】，死去的人活在活着的人的记忆里，活着的人的过去永远保留在亡灵的执念里。听说每七年身体的所有细胞会彻底更迭一遍，就像是不知不觉变成了另一个人。假如这七年里，一刻不停的思念着你，是不是说明，你同样延续在七年后这另一个我的血肉里？再次见面，一定能透过这具面目全非、苍白无趣的身体，认出依然爱着你的我吧？

铭记一切的白雏菊，只要是存在过世界上的事物，白雏菊的爱意都会擦去一切封印，让真相重归人世。

需要主人的执念触发，在白雏菊作用的中途会燃烧大量的爱意，请务必慎重使用。

和道具一起的还有一张绑定的复活卡。

系统先生冷静地伸手，指引苏灵燃跟他一起离开：【副本通关，很快就是关闭。我们该离开了。】

这次并没有长街和黑色小轿车，只是一条长长的旧校舍的走廊，像是无数空间拼接一般漫长。

光从窗户漫射，朦朦胧胧，仿佛白雏菊的花香摇曳。

他们并肩走在旧校舍的走廊里，好像经过了无数空间交叠的学校，听到各种各样笑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