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奕笑道:“我师妹九十好几了,看起来像十四五来着。”
众捕快都默了一下。
楼歌道:“但来历不明,倒可以查查。”
那捕快立刻点头:“小道长说得很是,俺也这么以为。”话出口,又觉得小道长三个字,自家真心不够格说,赶紧接着加话,把这一茬岔过去,“还有一个蹊跷人,住小燕庄上,跟稻子庄挨着。倒是老门老户本地人,姓张名春,爷爷奶奶爹娘老子都没什么道缘灵根,跟俗界凡人差不太多,都连二百岁尚未活到便就死了。他爹妈一百多岁上才有了他,待他到十几岁就先后入土了。这人就一直游手好闲的,田也不种,常到县上来喝酒,未曾娶过亲,一直是光棍闲汉,突然的从去年起,跟换了个人似的,酒不喝了,人也齐整了,在田里种了许多药草,还养了花,居然还到市集上买书看。旁人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直到有一回几个熟人硬把他架进酒肆灌醉了,他才吐口说自己有大罗金仙指引,必成大道成仙。”
旁边的捕快道:“这人衙门里的兄弟都认得,是变得有点怪,不过他酒后的话一贯不能当人话。”
东奕道:“当条线索,查查也好。”和楼歌把捕快们的言论择选觉得有价值的都一一记下,立刻查探。
两人各携了一两个捕快指路,先到稻子庄及小燕庄上空盘旋,丝毫妖气未见,再略按低些云头,到了那张春家的上方。只见几间瓦房,屋前几方田地,种着山姜、芜菁等物。竹篱环屋,攀爬着满架的金银花。田旁还有一口小水塘,水面盖满圆叶,擎着几朵婷婷的荷花。
东奕往房上丢了个通明术,透过屋顶看到张春正在屋内。张春对着镜子,正在更衣,先穿上一件浆熨得平平整整的新衫,又仔细理了理发髻,再把插在桌上水瓮中的几枝荷花取出,下端仔细扎好,出了门。
楼歌问:“他这是往何方去?”
捕快道:“这个方向,往山里或邻庄皆可。”
几人再在空中慢慢尾随,张春对天上有视线盯着丝毫没察觉,脚步轻快,神色颇欣欣然,一路抄小道前行,不久就到了与临庄的接近处。
众人在天上,宽阔视野中,又有一人也往这个方向行来。
是个女子。
楼歌与东奕的目力好,先瞧见了,不久后众捕快也看见了。
那女子穿着簇新的裙子,发堆云鬓,簪着精巧的银钗环,妆容浓而媚,染着指甲的双手一路小心翼翼提着裙摆,唯恐被杂草勾到,尘土污染。
“这就是那许寡妇!”
捧着花的张春与提着裙摆的许寡妇,都朝着两村之间的那片树林走去……
东奕抬起视线:“这林子里,绝无妖气,还用看下去么?”
众捕快都咧嘴。
“不用了,不用了。”
“小燕啄大米,俺们凑啥热闹。”
……
东奕看向楼歌:“师兄,怎么办?”
张春和许寡妇已都走进了小树林,楼歌转过身:“走。”
云朵飘远了,张春捧着花穿行在林间小路,转过一个岔路口,许寡妇婀娜的身影绕过一棵老树,出现在他面前。
许寡妇嫣然一笑:“呦,张兄弟,又遇着你了。这是哪里去?”
张春道:“上坟。”
许寡妇弯起双眼:“张兄弟真是个孝子。吴大娘还等着我扎花儿,我就先走了。”
张春闪至一旁:“夫人慢走。”
许寡妇握嘴娇笑,一甩手帕:“夫什么人呐,可是城里大宅院的太太才配得起这俩字儿,都说多少回了,张兄弟莫在小妇人面前拽这些文,大嫂大娘大姐随便喊便是。”纤腰款摆着走远。
张春抬起头,满脸嫌恶,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吹了吹手中的花,掸掸衣摆绕上小路。
踏到一棵老树旁,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空气中。
许寡妇转过两个弯儿,在一个岔路口一拐,转上另一条小径,几折几绕,出了树林,斜土坡上荒草没人,许寡妇谨慎地左看右看,走近一块大石,朱唇轻启:“魏郎~~魏郎~~”
草中突然蹿出一道矮小浑圆的棕褐身影,猛地抱住许寡妇:“美人我的心肝,你可是来救命了!”
许寡妇做出几分受惊形容,粉拳用力一捶:“你个死没良心的,只会吓我!以后咱们可不能常这样了,刚才我又碰见那张姓小子了,也不知他瞧出什么来没有。”
褐衣男子啪嗒在许寡妇脸上亲了一口,满足地轻捻唇边小须:“那小子自己就不清不楚的,可能是跟后山哪个野兔相好哩,不足为惧。你可知道,刚才有两个小道士在天上跟着他,只差一寸寸,就那么一寸寸便能察觉出我了。幸亏老子的宝贝灵验,洞又打得深!唉,我为了美人你实在是豁出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