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骐走着走着,往永福宫的方向看了几眼,又看看远处夕阳西下,晚霞如盖,遮天幕地,不由得有些怔忪。
她将门出身,当真这般无欲无求吗?说出去她自己都不信。
但又是从何时开始,她在元以臻面前,竟然如此小心翼翼,惺惺作态了呢?
或许那次就该拦住他的,那位不死,他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他们便也不会行至这个地步。
“千万劝住皇上,若骐,再往前,便是绝境了。”她的脑中浮现出父亲临走前说的话,心中不由得一沉。
一个多月前,圣女入陵后,元以臻已经对镇北大将军萧定透露了禁海的想法。
禁了海,西圣通航的海上贸易就完全废了,那些追随着西方圣所赚钱的官商也通通都要栽个大跟头。
届时朝廷接过海上贸易的大旗,以官方身份出使各国,扬威海外,才是大元应行的正道。
别说文官了,武官听着都不靠谱。萧定劝了几句,发现是徒劳。
元以臻坚信自己制住了季佑,没法娶西域王庭可汗之女,季佑便不可能得到西域的兵力支持。
他不相信可汗会愿意将自己的兵借给一个外人用。
所以他要借季佑疲软之时再掐住季佐的咽喉。制住了这两兄弟,就宛如砍掉了西方圣所的手足,加上没有圣女,光圣子和大管家齐家,两条护院的狗而已,岂不是任他们摆布。
到时候,西方圣所挟制大元的历史必会在他们这一代终结!
尤其是在卓令吾主动投诚,愿意为这个事业添砖加瓦的情况下,这个历经百年的大业简直没有失败的道理!
可是自唱卖会开始,事情便有些不对劲。
季佐回京,季佑送礼,圣子没死不说,本所至今对前圣女之死毫无反应,卓令吾的投诚看似是良禽择木,实则着实有些突然和没必要。
再就是,西北关外一派安宁。
虽说如今盛夏,尚未入秋。西域异族就算要入侵也会选在秋后丰收之时,可是那不代表他们就会在这个时候乖乖的休养生息——总有小贼以各种理由在周围“打秋风”,从未听说有近一个月没有任何动静过。
元以臻是不安的,萧若骐知道,所以他才越发着急,唯恐对方抢先一步有了什么无法挽回的动作。以至于现在事事力排众议独断专行,仿佛已经成了一个刚愎自用的昏君。
——逼得萧定他们连“枕头风”这招都用上了。
可是元以臻真的会听吗?
萧若骐长长的叹了口气。
看今天他的样子,估计是绝对听不进去的了。
她不知道的是,被逼用上“枕头风”这招的,并不仅仅只有她的父亲,武官代表萧定。
还有所有人认为睿智无双,权倾朝野的宰相,卓令吾。
这两个朝中老人都儿女双全,但恐怕都不约而同的在小皇帝身上深刻体会了一把养熊孩子的感觉。
永福宫,满宫通红,很是喜庆。
元以臻进寝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床上的新嫁娘盖着盖头,他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后回头暗暗的瞪了一眼身后的全德。
他这才明白前些日子,全德传礼部的折子来问卓家女儿进宫要不要规格高些的意思。他当时满脑子都在海禁的事上,便只回了一句你们看着办。
——原来他们是这么看着办的?!
封妃不过一句话的事,本并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现在这么一弄,从礼节上讲,上虽不及封后大典,下却……超过了当初他娶若骐。
他都没掀过若骐的盖头!
元以臻站在那许久没动,周围包括全德在内的宫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于是52741也平静的坐着,甚至闲着没事还仰头松快了一下脖子。
这一动,倒是拉回了元以臻的神智,他轻哼一声,低低的斥了一声:“回头跟你算账。”随后一甩袖,大步往新嫁娘走去。
看似气势汹汹,可临到近前,却还是放轻了脚步,伸出手,小心翼翼,又轻柔的揭开了盖头。
这一瞬间,他屏住了呼吸,眼前恍惚了一下。
他曾经揭开过一个红盖头,更加华丽,更加厚重。
那时候他满腔愤懑,满腹恶意,只想让盖头下的人难堪,让她知难而退。
然后她抬头,微笑。
他怔愣,后退。
丢脸至极。
一瞬间的回忆刺痛了元以臻,他手下猛一使劲揭开了盖头,速度之快以至于盖头发出了被风鼓动了一般的声音,平平的落在了地上。
52741抬头,有些莫名其妙的同时,还有些好笑。
小皇帝这样子真像白矮星大都会里花了一天的零花钱抽奖结果抽到个臭臭糖的小屁孩。
还气到噘嘴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