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酒煮茶(23)
付景轩问:“王秀禾有本事把他请来?是你们方家的雕莲又可做贡茶了?”
方泽生摇头:“如今的品级差了一些。”
自王秀禾接手方家以后,心思已然不尽在茶上,她握着“瑞草雕莲”的工艺制法,却把制茶种茶的人却换了一批,老茶工的手艺一绝,虽然被迫写下了揉叶、压饼的方法,换了人手还是会有所偏差。越是品级高的茶饼越是鉴别茶工手艺好坏的关键,一分一毫不能出一点差错,甚至从种茶栽苗开始,就要考虑每一天的日晒光照,王秀禾不懂种茶,新换的那批佃户更是如方家现有的奴仆一样懒懒散散,虽然每年也能定时定点的交出一批新芽来,却远不及从前的品级。
付景轩说:“我只知道如今的贡茶是老三家分着做,付家抢到了两年便被刷了下来,似乎义阳的林家也抢到了名额,今年京里用的茶品都是他家的。”
方泽生说:“林家的“锦团新雪”一直属佳品,付家如果没有程夫人坐镇,怕早就被他们挤出四大家了。”
付景轩耸肩:“只是大娘身体越发不好,柳二娘抢破了头,等着顶替她的主位呢。”
付家是怎样的一个光景,方泽生似乎比付景轩还要更清楚一些。若非方家的“雕莲”降了品级,也轮不到其他三家给京里进贡茶品。采买司每年都要择选百余种茶叶,挑出几样最好的供给天家,方昌儒在世的时候用的便是方家的茶,无论新茶老茶都定在这一家。如今方昌儒没了,方家供给的茶叶品级一落千丈,自是不能再用,只是这么几年换来换去,总是换不到一家合适的,因此,四家之首也始终定不下来。
王秀禾手中攥着几户官家买卖,却远远不够,她若此时再不入茶市经营,很快就要被四家之外的那些茶商挤出去。如此一来方家虽然到手,生意却全都丢了,她争抢这么多年,岂不是白费心机?
“不过,她这次敢把采买司的人请来,必定是能在品茗会上出奇制胜。”
方泽生点头。
付景轩问:“你有什么计划?”
“敬茶。”
“敬茶?”
方泽生说:“宋大人虽然退居家中,在采买司的地位还是有的,他为人清廉,唯独对茶要求甚高,所以,他此次过来,要敬他一杯好茶。”
付景轩明知故问:“怎么敬?王秀禾自然不会让你当众露面,即便让你出席,也不会让你亲自点茶。”
“所以,要你帮我。”
付景轩忽地一笑,挪到床边,贴近方泽生的脸,“这么霸道?”
方泽生面无表情,放在宽袖里的双手又微微蜷了起来。
付景轩见他略有僵硬,笑道:“逗你的。可我只会认茶品茶,不会点茶。”
茗斗最终还是要看谁煮的茶香,鲜白茶汤为最上品,不过已经很多年没人能煮出来了,付景轩长这么大只见过一次白汤茶,还是许多年前,方泽生煮给他看的。
“我可以教你。”方泽生沉默半晌,“只是王秀禾该是知道你懂茶,不一定会让你出现在品茗会上。”
付二爷衣衫不整坐在床上,还不忘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新买的折扇展开摇摇,笑眯眯道:“这个不必担心,王秀禾知我甚多,可不仅仅只知道我是个懂茶的。”
第18章
方泽生本想继续说话,却见付景轩的枕头底下露出了一缕红穗子,穗子上栓有一根红绳,绳子上绑着半块白玉。
这块白玉的质地与他锁在书房盒子里的那块相同,连月半的缺口都一模一样。付景轩的这块玉上刻有长廊牡丹,方泽生的那块玉上雕着松石雀鸟,若是将两厢缺口对上,刚好可以组成一块圆玉,玉上一只白头翁鸟踏在牡丹丛中对月吟唱,唱的是“富贵吉祥”,唱的是“白头到老”。
哑叔换了一盆新水敲了敲门,还没进屋,就听见院子里面传来了陶先知的声音。
陶少爷没敢走远,出了府门就近找来一个药堂的管事,想让他先给付景轩把把脉,看看烧的这么厉害,有没有大碍,抢门进来时,瞧见方泽生坐在床边,吓了一跳,忙上前道:“方少爷。”
方泽生的目光在那半块白玉上流连半晌,眉目淡淡地看了眼陶先知,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陶少爷虽然身在方家做客,见到方家的主人却十分拘谨,他本就不是真的跟方泽生相熟,平日里能够肆无忌惮,全凭付景轩在这住着,此时也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请了请身后的药堂管事,示意他是去请大夫了。
方泽生等哑叔放下水盆,让他推着自己给药堂管事让出一个位子,管事的虽然不怎么问诊,瞧个小小的伤寒却不在话下,抬手贴了贴付景轩的额头,又帮着摸了摸脉,脉象平稳,起身道:“这位公子没什么大碍,煎几副去伤寒的药,喝两天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