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酒煮茶(20)
付景轩半晌没有说话,此时一子落定,“官家。”
“我当然知道是官家,那也得看是什么官吧?她此时入茶市可谓势单力薄,想必方家的外戚没几个人会帮她,四家之外还有赵、林、卫、陈虎视眈眈,老三家更是等着瓜分了方家所有生意,为了首位挣得头破血流。她这么多年精心整治方家内事,此番若不是请个皇亲国戚坐镇,定然在茶市上站不住脚跟。”陶先知捏着棋子,犹豫再三,东摆摆西划划,半晌,终于落定。
付景轩眼观棋局,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毁了陶先知精心布下的圈套,说道:“那怕就是个皇亲国戚。”
陶先知抓耳挠腮,举着棋子不知如何再走,不禁问道:“王秀禾到底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能把官家的买卖攥的这么严实?”
付景轩等他落子等得口渴,端起茶碗润了润喉,“自然是有些本事,不然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你等同说了句废话。”陶先知气道:“算了,反正你也不关心茶市上的事,不下了不下了,去不去喝酒?”
陶先知爱吃爱玩,这几年是被陶老当家硬逼着做起了买卖,此时跟好友相聚,自然不会再想生意上的事情。
付景轩瞥了一眼门窗紧闭的书房,叫上三宝,跟着陶先知一起出门了。
一日、两日、三日,日日巳时三刻出门,子时过半回来,书房也不进,早午晚饭也不同方泽生挤在一桌吃了,今晚付二爷回来的更晚了一些,才迈进院子大门,就见书房里烛光晃动了两下,倏地灭了。
付景轩夹着扇子负手而行,心情不错地哼着才从茶楼里学来的脂粉小调,回了主屋洗漱入睡。
次日,天方破晓,日出金芒。
付二爷主动拖着陶先知一起出门,说是赶早,去一趟花鸟市买几只金丝雀鸟。这一去便又月上中天,直至更夫起更,敲了三声响,还没见到付二爷归家的身影。
书房的灯依旧亮着,方泽生还没睡,正坐在桌案前写字,写着写着,便要放下笔静坐一会儿,耳中尽是呱躁蝉鸣,游鱼戏水,似乎还有两只夹在石缝里打架的蛐蛐,打得十分惨烈,声音忽高忽低。忽地,一阵夜风袭来,吹得树枝摇曳,绿叶疏疏,扰了方少爷一耳清净,再也分辨不出两只蛐蛐孰是孰非。
方泽生暗暗皱眉,本想扭头向窗外看看,似又想到了什么,先吹灭了桌上的灯芯,才照着月光转动轮椅,缓缓地来到窗前。
书房的窗户向外半敞着,刚好能瞧见院门口的动静,此时院内一片漆黑,朦朦胧胧的月色底下,多少有些看不真切,方泽生转着轮椅又向窗前靠近了一些,他行动不便,只能依靠手臂的力气倾倾身体,侧首看着外面。
还没回来。
方泽生眉头皱的更深,本想就这么藏在黑暗里等着,就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墙角传来,似是有人在那坐久了活动活动手脚,使得衣角摩擦,发出来的声响。
方泽生明显一愣,还未敢多想,就见一颗冠着白玉簪的脑袋从窗外冒了出来,挑着一双桃花笑眼,趁着月光,咧嘴问道:“你在找我?”
来人正是外出跑了一天不见踪影的付景轩,方泽生久久没能回神,怔怔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付二爷手持折扇,趴在窗台上说:“不早不晚,刚好在你灭灯之前。”他前些天回来都是和陶先知一起嘻嘻哈哈地聊着当天发生的趣事,今日独自一人偷偷溜达回来,确实不好发现的。
方泽生自知中了圈套,问道:“陶少爷没有同你一起回来?”
付景轩道:“他今晚不回来。”
方泽生又看了看黑灯瞎火的主屋,“三宝呢?”
付景轩假意为难道:“三宝也不回来,他俩人还在酒楼等我,我是怕深更半夜你要找我,特意回来告诉你一声。今日酒局未完,我恐是要住在外面了。”
话音刚落,就见方泽生脸色一沉,“你要住在外面?”
付二爷一步未动,单手托着下巴,狡黠笑道:“不仅仅是住在外面,可还是要通宵喝酒。喝到天明,喝到日暮,喝到爬不起来,喝到狂吐不止。”
“你......”方泽生沉沉地看他,似是挣扎许久,最终把头扭到一边,硬邦邦道:“你整日这样到处乱跑,不在我眼里呆着。”
“我又怎么能知道,你在水中……是死是活。”
第16章
楚州城近来热闹非常。
日日人潮涌动,车马不停。
临江渡口的行商客船挤得无处停泊,驻在渡口的水陆运使连夜派人修建了两个新的渡口,才能勉强分散了一些人流,使得商旅畅通。
城内的酒肆客栈更是一铺难求,不少花楼南馆被逼得只能白日迎客,一个个俊哥儿俏姐儿抹去脂粉胭红,端着茶盘,做起了跑堂的买卖。品茗大会时隔多年又在聿茗山列起了茗战,除了各大茶行本家,还有吸引了无数的文人骚客,才子佳人,可谓一大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