薅秃了男神的兔尾巴(49)
他思索片刻,又开口: “我是第一次给人类治疗。你一下午没醒,江黎吵了很久,担心是我没经验把你治傻了。”
……这确实是江黎能问出来的话。
岑念抿了几口水,苍白干裂的嘴唇终于得到了滋润。她向医生道了声谢,小声问道:“请问江与臣他?”
“在客厅。他休息不足,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医生显然不愿与她多交谈。板着脸问了岑念几个问题后,又提醒了几项注意事项。随即背过身去整理带来的药品箱,似乎打算就此离开。只是岑念突然想起江与臣扭伤的手腕,忍不住开口:“江与臣的手腕好像扭到了,您有空的话能帮他看看吗?”
“扭伤?”
医生身形一顿,随后从药品箱前起身,不急不缓地逼近到她眼前,熊一样庞大的身躯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小姑娘。”他看着她开口,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我不知道江家那两个小子对你说过什么。但你得明白一件事。即使外表看起来再相似,我们跟人类也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兽类的基因有强大的恢复能力。这种程度的损伤,只要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完全自愈。管好你自己,其他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考虑。”
岑念:“……?”
你说的好有道理,但从一开始,这事情就不是我主动要参与进来的吧?
医生并没有给岑念什么讨论的时间。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岑念一眼,体贴地为她掖了掖被子,随即不疾不徐地走了出去。只是从外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拧着眉冲着空气问了一句:
“怎么,你是有什么不放心吗?”
“我如果怀疑,就不会把您请过来了。” 本应在沙发里窝成一团,现在却倚在墙上的某个人直起身子,手臂微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向来对患者是很负责的。这么多年,您让江黎送来的阻绝药从没断过。”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楼梯走去,暮色通过走廊上一扇扇落地窗落在他们身上,像是聚光灯在无声中交错。
“不必把我说的这么高尚。你也应该很清楚,我的观点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变过。”
“兽类的天性是不可抗拒的。无论披上什么样的伪装,我们的本质就是慕强而自私。就像我不管是来出诊还是给你送药,为的都不是救死扶伤,而是为了早点让事态平静下来,不要惹出更多的麻烦。”
“这并不是什么低劣的品质。恰恰相反,你养父母在我眼里才是异类。即使时光退回十几年前,我也不会收回我对他们说过的话。”
医生在庭院的暮色里看着江与臣,眼底毫无波澜:“其他血统的孩子只能带来麻烦和负担。与其收养,还是当初让你死在荒野里更好。”
暮色里的晚风静悄悄吹过。江与臣突然笑了一声,从医生身边擦肩走过。
“您总是很热衷于对别人的事发表意见。”
两人穿过庭院里最后一片海棠树的影子。海棠盛放的时节还没到,江与臣随手摘下一片叶子,开口:
“您觉得我寄人篱下,应当夹着尾巴感恩戴德,可我随心所欲,从来不被什么莫名其妙的规矩束缚;您还觉得我父母会为收养我后悔,可现在他们看着我屏幕里的节目和演唱会,早就认定我是他们最骄傲的孩子。说到底——”
江与臣抬手打开别墅庭院的大门,重新向身后看去:“外人的想法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从始至终,都没人问过你的意见吧。”他轻声补充。
“那我也等着。”医生的声音同样慢条斯理,“看他们是否会被这没用的好心拖垮。毕竟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朝江与臣伸出了手。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冷心冷肺的小崽子。”
两人在大门口握了握手,礼貌又冷漠地道别,甚至还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即使两人都对对方的恶意心知肚明。
回到别墅时,江与臣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
房子里此时显得格外安静,仿佛今天下午的兵荒马乱从未发生过。不曾有人意识模糊地捏着他的耳朵尖喊热,不曾有人在边上抹眼泪问如果岑念傻了怎么办,也不曾有人挑起他的伤疤,客观平静地说他骨子里还是冷漠又擅长伪装的野兽,当年就不该把他捡回来。
只是偏见而已。
江与臣想。
可当他拿着首饰盒朝房间走去时,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难以挣脱的悖论。
现在他为了家里的利益去刻意讨好接近岑念,那对她来说,自己本质上就是个凉薄欺骗,冷心冷肺的伪君子;但如果他没有笼络住岑念,如果某天秘密外泄,那他的养父母的生活就会被彻底摧毁,他就真成了给江家带来不幸的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