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纤纤道：“那些哭声是灵宝上的怨念，我常年画符，御天地灵气，所以才能不受其侵扰。往后，你每日随我修半个时辰的符咒，日子长了，这怨气不消自散。”

“徒儿知道了。”石玉顿了顿，又道：“若是那哭声扰得我实在难受，我能不能来师父房里和师父一起待会儿？”

豆纤纤完全没有意识这个要求有何不妥，她道：“我睡觉总是很沉，这样吧，我将卧房的阵法简单修改一下，允许你进来，这样，你若是实在承受不住，你就自己过来。”

石玉笑得温柔，道：“谢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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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拉开，繁星拱着一轮残月。

观乾坤，院中央望月台上面对面盘腿坐着两位身着白袍、容貌无双的道人，两人阖眼入定，双手随意搭在膝上，采集天地灵力，聚集明月辉光。

月光静淌的庭院里飞进了一只传信的灵鸟，穹苍真君的声音打破宁静，“小七，来霖漉观。”声音里没有往日的慈祥，可却也没有怒气冲冲，只是很平常的一句陈述。

豆纤纤睁开了眼，搭在腿上的手微微蜷缩，她有些紧张。师尊昨夜为了护她受了重伤，她本该用完饭就去看望的，除了师尊，六师兄她也是该去看望，六师兄被她结的大道阵所伤，现了本相，伤及根本。

不知如何面对他们，她选择了逃避。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放弃炼化石玉的计划，豆纤纤看向了眼前人，唤道：“石玉。”

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没有回应。

竟然偷懒睡着了，豆纤纤抿唇浅笑，提高了声音，道：“石玉。”

石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瞬间端正了坐姿，抬起了脸，应声道：“是，师父。”

豆纤纤被他的憨态逗乐了，她温声道：“以后练功不可偷懒。”

石玉点点头，道：“徒儿知道了。”

豆纤纤“太师父传唤，我得出趟门，昨夜的恶妖有可能还蛰伏暗处，你去我卧房睡，若是睡不着，就看会儿书。”她站起了身。

石玉跟着站起了身，道：“师父，今日腌腊肉剩的酒，我能不能再喝一杯，就一杯，决不多喝。”

两人一同往卧房走去，豆纤纤道：“喜欢喝酒？”

石玉道：“感觉好喝。”

豆纤纤道：“去拿吧，不过不可多喝，更不可醉酒。”

石玉欣喜道：“谢师父。”

安顿好石玉，豆纤纤结了传送阵到了霖漉观。站在观门前许久，她才迈步入内了，跨过了高高的门槛，登上高阶，映入眼帘的金身高立的神像，一张悲天悯人的慈悲面，让人看了就能忘记忧伤，眼中盛满温柔。

豆纤纤跪在了神像前的蒲团上，俯首贴地，穹苍真君从闪耀着神像中走出，柔软的墨发用青玉冠束起一半，其余散落在胸前身后，眼神清冷。殿内烛火摇曳，谁也没有先开口。

许久之后，穹苍真君道：“为师要炼化石玉，用它来增长修为。从收到你传信，得知你遇到青石修炼成的精怪的那一刻，为师就决定炼化它了，巫山那夜，为师允你收它为徒，只是为了带它回来。为师决意要炼化它，你不可阻拦。”

原来果真是这样，豆纤纤道：“师尊养育了我，我的一切都是师尊赐予，从小到大，我一直敬重您，遵从您所有的要求，可唯有这一次，请恕徒儿不能遵从。”

“你要忤逆为师！”

“是，我要违背师尊的要求，我要石玉活着。我是您的徒弟，您给我一切，给我了生命，可您又要我绝情断念，要我不悲不喜，要我摒弃七情六欲，您到底是要我死还是要我活啊！”

“放肆！”

“没错，我是放肆，我想要放肆，我想要热烈的活着。我求您，让我可以活下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离了他，你活不了吗！”

“可我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她真人之身，修不出灵力，每一日无边无际的自卑裹着她，外人的嘲笑压得她喘不过气，自己内心的嫉妒、怨恨也扰得她不得安宁，她的情绪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崩溃，躺着躺着就会掉下泪来。

她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豆纤纤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倾泻而出，悲痛到浑身抽搐，食指上戒环闪耀白光，在她周身渡上了一层温热的灵力，安抚她。

穹苍真君的语气软了下来了，道：“他给了你本命神武，让你有了灵力可以用，可人心是这世上最不可测的东西，你只有依靠自己才能真正强大起来。让心静下来，好吗？”

“师尊，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她伏在地上轻轻抽噎。

“纤纤，是不是为师解决你的灵力问题，你就同意会放弃他？”

“我不放弃他，不只是因为本命神武，也是因为他这个人，他让我觉得生活美好。请师尊允许我的生活有这一点点的美好，允许我有活下去的期盼。这一次，徒儿选择自私，徒儿恳求师尊另择他法修炼，徒儿恳求师尊留石玉活下来，徒儿恳求……”这一次，我选择遵从内心的想法，借着对爱的偏执，第一次对师尊说不，第一次越过了徒弟这个生来就赋予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