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尸体放在了医院里，不准运出来。”康毅说道这里的时候，非常的愤怒。

“因为是疑似传染病，所以医院不放人吗？”夜竹冷静的反问。

“是，因为是在医院死亡的疑似传染病患者，所以医院扣留了尸体，说要集体送去火化。”康毅捏紧了拳头，“我父母也在那里面。”

“没有想过硬抢，因为我是军人，要遵守国家法律。”他说道。

“按照流程，那些亲人的尸体是会被集体送去火化的，然后会把骨灰盒留给我们。”

“可是最后，骨灰给我送回来了，可是……”康毅眼睛红了。

“我父母，我两个妹妹的骨灰全都送了过来，但是我发现，只有两个是真的。”康毅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通红的圆睁着，明显是极力按捺着自己的情绪。

夜竹没有出声，这种时候，他保持沉默，等康毅情绪缓过来才可以。

但是康毅的情绪没有缓过来，反而更加激烈，“说是骨灰盒，其实就是一块床单包着的而已，我抱回去的路上，那些灰有不少就顺着床单的缝隙洒出来……”

夜竹理解不了那种痛苦，但是看康毅现在的表情，他却有所明白了。

亲人的离世本就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何况还因为一些原因不能自己收尸，等着别人把自己的亲人的骨灰抱出来，还一路洒落……这大概是任何人都无法容忍的事情。

“我去殡仪馆买了几个骨灰盒，重新把他们的骨灰装进去……”

康毅说着，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但是，我发现，只有两个是真的骨灰，还有另外三包，就是很劣质的石灰粉。”

“他们掺假的手段太劣质了，大概只能骗过那些抱着包袱就走的人。”

“我没有闹，下葬之后，我自己去查了下，当了这么多年兵，大概也算是有点人脉了，我查到医院里的那批康家村的尸体，都被他们运走了，送到J市郊区的一个实验室解剖去了，在那里，我看见了我两个妹妹的尸体，她们的身体都已经……”说到这里的时候，康毅哽咽了一下。

铁骨铮铮的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都有些湿润。

“我查了一下那个实验室，他们不是合法的，但是顶头上司是J市市委书记。”

康毅看着夜竹，用一种平静至极的语气对他说，“那一瞬间，我觉得我一直以来枪林弹雨，拼上一条性命保护的这个国家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值得。”他说，“我参军的初衷可不是为了给那些刽子手一个安逸的环境，让那些人在我背后戳冷刀子，拿着我亲人的遗体做小白鼠的。”

“所以就退伍了。”

夜竹沉默了。

华国总体来说，发展趋势一直都是蒸蒸日上的，但这个不断进步，不断强大的国家，也有着它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任何一个国家都有，只要有人的地方，这一点就避免不了。

而康毅，在为国不惜生死之后，换来的是这样的结局确实让人心中悲凉。

心灰意冷，大概是他最真实的写照。

事实上康毅不是唯一的那一个，军人的家属虽然享受着国家的优待政策，但不公的地方又何其多？

前段时间有个很火的电影，里面开场的情节就是一个军人把自己战友的骨灰盒送回老家，结果到了才发现战友的亲属，家里的老人女人，却被强拆队的人压迫，欺负。

甚至连设立的灵堂都被破坏掉，战友的骨灰盒也被踢翻。

讽刺的是，强拆队身后站着的，却是官方，这是何其的不公？

可这件事情只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华国在强大的同时，也有许多阴暗面让然触目惊心。

这是不可避免的，却往往寒了一些人的心。

夜竹从小到大都是在军区大院长大的，虽说被家里人操练的比较狠，但到底直到十五岁之前他都算是一朵温室里的花朵，像康毅这样的遭遇他是体会不到的。

但是参军之后，接触的人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友，了解到了更多的事情，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鲜花和掌声。还有痛苦和无奈，以及无数人声嘶力竭，绝望的呐喊。

夜竹参军的初衷，是为了自己年少时一个已经记不清明的梦而参军，只是为了让自己在磨练之中，变得强大起来。

可是真正参军之后，他的想法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他想要守护这个国家，想要守护更多的人，真正的，不再是为了变强而变强，而是为了守护而变强。

对于康毅的遭遇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没有人能切身体会到别人的悲伤。

言语是最无力的东西。

该继续的谈话却还没有终止，夜竹将所有的细枝末节都问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