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辣江湖!(95)
方青濯骑马上前,他也换了身衣服,像个书生,其实没什么气质,就是白净,他说道:“又能听你讲故事了。”
可李冬青其实不爱讲故事,他之所以跟方青濯说那件事,更多是讲给自己听。人的故事不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吗?
李冬青只是笑,方青濯便问道:“那吕太后为自己的耻辱报仇了吗?”
“没有,”李冬青说,“至少目前还没有。但皇帝野心勃勃,想要雪耻,或许会有那一天吧。”
方青濯还记得刚才的情绪:“匈奴人没有感情,听说他们的婚姻兄终弟及,这样的王朝若是也能在世间长存,那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李冬青忽然想起了伊稚邪,不知道那个人在干什么,若说匈奴人没有感情,或许也不全对,他觉得觉得伊稚邪对宁和尘确实有义,无情无义的是宁和尘,他想到这里,又笑了。
方青濯道:“笑什么?”
李冬青也没法回答他,只好道:“哪里都有好人,也有坏人,没法一言概之。”
他有时候不能理解大家提起仇恨时的痛。痛是痛的,可是他自己的苦也很快就过去了,没有那么恨。用宁和尘的话说,他是记吃不记打。可其实也不全是,李冬青小时候总是觉得,汉匈之战,着实从一开头,就是单于和皇帝的贪欲在作战,到底苦的还是苍生百姓,到了这个年纪,想法又变,觉得不该恨坐在王座上的人,而是人性就是如此,谁当皇帝都一样,苦手。
李冬青问道:“你今天杀人了吗?”
方青濯很尴尬,说道:“没有。”
李冬青笑了,点了点头。
方青濯道:“我这个副掌门,实在是没什么出息,帮不上什么忙。”
李冬青摆手,示意不要再说,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志罢了。”
叶阿梅怪哉,说道:“你这小孩,和谁学得架子,这么会摆谱?”
李冬青登时脸一红,摸了摸鼻子,不知该做何言。他没觉得自己摆谱,可是若是想和人保持距离,说出来的话就是这样的,他早已不敢随便与人交心,火寻郦也说过,他木讷得像块石头,可能也与这有关。
叶阿梅不满道:“无趣极了。”
李冬青挠了挠头皮,接不上话,便显得更无趣了。可他其实有苦难言,有一大堆苦水想倒。
心里这样想着,脚下便快赶了两下马,速度提上来,走到最前头,火寻昶溟等人跟上,几人终于休息得差不多了,狂奔起来。
牧羊地是一处山谷,四面都是高山,他们需要越过一座山。蜀地的地势确实险峻,有的地方需要从马上下去,牵着马走。可是越过一个山头,站在山顶上,忽然看见了满山的梅花,映得山雪白一片,满山遍野,仿佛是雪满山中,李冬青想起了当年在边关的大雪,感觉一样的惊心动魄。
叶阿梅说:“就要到了。”
没想到居然不远,幸亏将主力部队击垮了,否则两军回合,确实是件麻烦事。
山上梅花飘香,带着些冷气和泥土气,泥土气仿佛也清爽起来,徐凤折了一支梅花,快上前两步,递给叶阿梅,叶阿梅觉得好笑,接下来,别在了自己的马鞍上,一路上慢慢地撒了两瓣花瓣。
火寻昶溟忽而说:“血味儿。”
他说有,许就是有吧,李冬青心里振奋起来,打起精神道:“可能是到了。”
隔着那密密匝匝的梅花树与梅花枝,李冬青感觉自己闻到宁和尘的味儿了,他驾马跑了起来,身上实在是血污太重,梅花瓣掉在身上,便黏在身上、头上,就掉不下去了。
其余人追上去,大家都没有再说话,在出发前或许其他人还觉得十拿九稳,可是走到这里,就又难免有些忐忑。
李冬青越过最后一个山岭,看见又是满山梅花,还不见人的踪迹,可再一走进,树干上斑斑点点,都是血印子,地上有人的尸首,只不过被密密麻麻的树遮住了。
李冬青倒吸一口气,听见叶阿梅说:“应该就在前面。”
李冬青说:“最好分头去找。”
大家没有疑议,既然如此,李冬青便一头扎向前头,策马走了。火寻昶溟说:“你小子,找到人记得点狼烟!”
李冬青大喝一声:“知道了!”
如此便这样分开。李冬青心里隐隐有预感,他离宁和尘应该不远,越走便越有些有些忐忑,无论长到什么岁数,好像也做不到永远面不改色。
李冬青走了不足三里路,忽然看见前面树林中仿佛有一个身影走动,他顿时吁马,一刀甩出去,打出一声惨叫,那人眼瞅着自己的头盔被钉穿在树干上,一时不知道今夕何夕。
李冬青走过去,一看便知这是个逃兵,问道:“战场在哪?”他问得倒是和善,但这一身装扮实在吓人,那人又是告饶,好一番说自己只是迷路,并没有想跑,李冬青笑了,说道:“我不管你,只是去找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