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辣江湖!(163)
男人走进来,轻声说道:“宰相。”
田蚡还在发抖,男人只是把手放在他的耳边,捏了捏他的耳垂,田蚡就止住了抖,他愣了一下,当即欣喜起来,跪起来,说道:“救我,大师,救我!”
男人搓了搓手指,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然后转头对刘陵说道:“刘翁主稍微出去等一等罢。”
刘陵当即便起身,也笑道:“好,好,那我出去等一等。”
田蚡挥退了仆人,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男人便把斗笠摘下了,田蚡看着那张脸,愣了一下。宁和尘习惯了人看自己脸的时候的神态,把斗笠放到一边。
田蚡说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可能罢,”宁和尘漫不经心地说,“我在长安待了一段日子了。”
田蚡还是在看着他的脸,不知道陷入了什么迷思。
田蚡说:“你叫什么?”
此时他的病已经彻底大好了,甚至开始有了怀疑、茫然这样的情感。
“你问哪个?”宁和尘说。
田蚡没有说话。
宁和尘微笑着问:“你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这么清醒吗?”
田蚡只是莫名其妙地、突然地感受到了危险。
宁和尘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说道:“这个东西,我刚沾了点在手指上,你就痊愈了,很神奇的一个东西,对吧?”
田蚡:“你要钱?”
“不不,”宁和尘看上去也有些赶时间,随口说道,“不用钱,听我说两句话就行,我就放在这儿。”他把那个金口小瓶,随手放在了桌前。
田蚡看了一眼,他伸手,示意但讲无妨。
宁和尘又问了一遍:“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清醒吗?”这一遍更礼貌了一些。
田蚡说:“你不是说,因为那个药粉。”
“哦,对,”宁和尘笑道,“但本来可以没有这个步骤,你死在这里就行的,我没必要过来。我其实是想说,我专门来这一趟,就是想让你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话音刚落,田蚡忽然好像是噎住了自己的喉咙,忽然开始窒息起来,他按住自己的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宁和尘。
宁和尘看了他一眼,还带着笑,始终很浅。
“因为魏其候,”宁和尘说,“我替别人帮魏其候报一个仇。”
如果是宁和尘自己的仇,他都不会这么费劲,非要费这么多力气。他大费周折,因为要替一个混小子,还他的上一辈欠下来的债。
田蚡额头上爆出根根青筋,一步一步地要爬到他的身边,宁和尘轻巧地把那个小瓶子拿起来,然后看着他爬到自己膝下,抓着自己的大腿。宁和尘连真的鬼都不怕,更何况是一个人。
“宰相,你跟我一样都是咬紧了肉就不会松口的狗。”宁和尘低头,轻轻抚摸着他的枯发,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救过他两次,你还是把他害死了。”
田蚡栽倒过去,仰头,脑袋憋得通红,他要死了。宁和尘却又放了他一马,田蚡又吸了一大口气,再憋死过去。宁和尘就是折磨他。
田蚡死死地盯着他,仿佛是恶灵一般。但是他根本在宁和尘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的感情,或者说是恐惧,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恐惧。
田蚡从胸腔里憋出了一个词,他道:“你……”
“我。”宁和尘站起身来,把瓶子扔在地上,看着田蚡恶狗一般扑上去,却找不到瓶子的开口。
那瓶子根本就没有开口。
宁和尘转身走了,留下一阵甜香,田蚡的呼吸又回来了,他脱力一般倒在地上,奇迹般的好像是恢复了体力。
他脑袋里回荡着宁和尘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你明天死。”
你明天死。田蚡窝在被子里,冷汗出了一身,这已经是上午了,到明天,还有几个时辰?
口不能言、冷汗连连,他除了等死,什么也不知道。
宁和尘走出去,走在阳光下,这明明是六月份的好天气,也觉得没有几分暖意。他把斗笠摘下来,转身回了家,一进门,司马相如在里头等他。看他这个打扮,问道:“你这是在给谁服丧吗?”
宁和尘瞥了他一眼,把斗笠放到一边,坐下了。
司马相如说道:“别一副这个模样,不欠你的。”
“渴吗?”司马相如又说道,“给你倒点茶?吃饭了吗?”
宁和尘这回把视线放在他身上,显然是不耐烦了起来,司马相如便识相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竹简,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哥,你这个竹简,上次送到了,结果我忘了给你了。”
宁和尘接过来,冷笑了一声,然后问道:“我的信,难道不是送到我这里的吗?什么时候还要经过你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