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辣江湖!(146)
窦婴本来也什么都有,可这世上所有东西,尤其是恩宠和权利都是最握不住的东西,就算你是魏其候,又能怎么样?他一个郎官、一个卑微的田蚡,攀上了皇后的高枝,不也是说压你一头,就压你一头吗?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张欧走到了大太阳下,因为是冬天,没感到几分温度,眯着眼抬头,发觉居然陪着些人闹了一天一宿,已经快到下午了。
已经下午,刘彻已经困极了,昨晚几乎是一宿没睡,宁和尘昏倒在马车上,他还得给宁和尘腾地方,换了辆马车,一路上又因为愈来愈向北,所以愈来愈冷,折腾得冻着了,一直也没暖过来,根本睡不着觉。他在未央宫里躺下了,翻了个身的功夫就睡着了。
宁和尘一直昏睡不醒,药水灌了两碗,都顺着嘴唇淌下去,春陀在旁边干着急,御医说道:“这没办法,他不吃药,就靠他自己吧。”
春陀问:“靠自己?这是皇上跑了三日夜找来的人,你敢说这话?”
“他能活,”御医说,“手攥得这么用劲儿,肯定能活。”
宁和尘紧紧地攥着床单,闭着双唇,眉头紧紧锁上,皮肤苍白得能看见下头的血管。
春陀仔细端详着这张脸,啧啧称奇,心里头也惦记起来,怕这美人轻飘飘地死了。
而窦婴回到了家中,推开门,看见夫人跪坐在塌上,什么也没干。周围的空气仿佛是死寂的,沉重的。
窦婴也没有说话,脱了外袍,躺到了床上。
夫人走过来,看着他的脸色,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扶着床的栏杆,哀哀地说道:“你能不能……”
“田蚡突然针对灌夫,”窦婴睁着眼睛,看着上头的床幔,说道,“我昨天听灌夫的话,就感觉不对劲,他是不是手里头攥了田蚡的什么把柄,才会让田蚡如此狗急跳墙?”
夫人说道:“我们能不能不要插手了?灌夫给你惹过多少事了?”
“他也是因为我……”窦婴缓慢地说,“他不是突然要发酒疯。”
夫人不明白,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窦婴却说不出口,他难以启齿。昨日在喜宴上,他与灌夫去了,可是那些昔日里的朋友们,仿佛都看不见两人一般,在座的贵族、高官都被连番敬酒,唯独是他窦婴,根本没人跟他敬酒,窦婴一个人坐在酒席上冷冷清清。灌夫看着心里有火,所以才会痛喝了很多酒,然后发起了酒疯,惹怒了田蚡。
窦婴怎么能说得出口这些事情?他实在没有脸。
夫人还是在说,劝他不要再管了,哀哀切切,窦婴脑袋仁跳着疼,连带着眼珠子都像是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一样,“嚯”地一声,把被子拉起来,盖住了头,声音才停了下来。
这个下午,伊稚邪骑着自己的骏马在草原上驰骋,猎骄靡从身后纵马追来,喊道:“左谷蠡王!”
伊稚邪收紧缰绳,骏马高高扬起了前蹄,回过身来,问道:“什么事?”
猎骄靡说:“宁和尘现身了,在长安。”
“宁和尘,”伊稚邪在舌尖回味这个名字,又一提眼角,问道,“去长安干什么?”
猎骄靡:“具体的不太清楚,探子没有说为什么。”
伊稚邪先是沉默,后又朗声大笑,笑声洒满空旷的山间的枯草,对身后的众位勇士们说道:“走吧!昆仑山的孩儿们,我们回家了!”
然后一扬鞭,就是千里之外的龙城。
李冬青正从井里打水,他和火寻昶溟练功,大冬天的热出一身汗来,偷偷跑回来躲在后院的厨房门前,一人打一桶水,往身上浇,刚开始是汗流浃背,后来又是冻得瑟瑟发抖。
火寻昶溟鼻青脸肿地说道:“我告诉你,下次别打我脸,我什么时候也没打过你的脸。”
李冬青听了也当没听见,说道:“快点,一会儿出来人了,赶紧穿衣服啊!”
火寻昶溟身上都是湿的,衣服又是一身汗味,不想穿,问道:“你去给我找一件衣服啊。”
李冬青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这么麻烦?”
俩人随便套上了衣服,松松垮垮地,钻进了李冬青的房间,李冬青住的是偏院,平时没什么人,他自己在这里住,感觉就像是独门独户一般,一般谁也遇不上,但这天就偏偏不碰巧了。
俩人刚刚找了衣服来穿,李冬青的短衫还没系上扣,就听见有人敲门了。
正常这个时候,他也不在家,所以一时也不知道是谁来找,心里一惊,燃起一些不可能的念头来,慌慌张张地就去开了门,火寻昶溟衣服还没穿上,刚要骂他,就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说道:“你居然真的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