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18)
“深秋来临,风是绵绵的冷,似乎要吹到骨头里面去了,没有棉衣御寒,缩到某些人家门口,会被放狗咬走的,乞丐嘛,讨不到吃的,就偷就骗就抢,我可没少被狗追。”阮当归叙述着,语气里似乎还有点小骄傲,接着他又皱了下眉头,“叶子都黄了,深秋爱下雨,一下雨,找不到地方睡觉,那些破庙都被别的乞丐占了,你如果进去,他们会把你往死里打,反正没人在意。”
阮当归抿了抿唇,又重复说了一遍:“没人在意。”
“倘若我死在街头,怕是无人收尸。”阮当归歪着头,朝林清惜笑了笑。
少年有一双剔透晶莹的琥珀眼眸,他穿着浅色的长衫,腰间系着洁白的玉佩。
林清惜的目光落到阮当归干净的面容上,他比阮当归还要高出一点点,也仅仅是一点点,他看着阮当归的眼睛,忽然道:“我可以。”
“啊?”阮当归不知所以。
林清惜的目光已从阮当归的面上看向浩渺的水面,沉默片刻,他清清冷冷道:“如果某日你死了,我替你收尸。”
你不必担心尸骨无存。
阮当归眨巴眨巴眼睛,两个腮帮子鼓了起来,他似乎在憋着笑,然而却没有憋住,笑容灿烂得要死,他拖长声音,对林清惜道:“那就麻烦你喽。”
说完也不甚在意,在外面吹了一会儿风,又嫌冷,跑到船舱里看林清言和李玟佑下棋去了,林清惜的衣襟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阮当归从里面瞧着,觉得林清惜清冷不似人间。
回去后才知晓,西洲进贡了十匹汗血宝马,金银珠宝无数,犀牛角鹿角等等。
阮当归比较好奇汗血宝马,他还没骑过马。
第23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3)
阮当归拉着林清言往马厩跑去,马厩里西洲上贡的十匹汗血宝马,正规规矩矩地呆在里面。
到了地方,发现林清惜也在。
是皇上下的令,让皇子们自己挑上一匹喜爱的马,还特别恩准阮当归也去选马,因为林暮舟知晓,阮当归那个静不下来的性子。
阮当归自然高兴坏了,气候越来越冷,平日里又不上课了,他把宫里宫外都逛了个遍,梨园里的戏啊愁啊听得耳朵都起了茧,这下又有新鲜事物,还不得好好消磨时日。
阮当归同林清惜打了招呼,便急不可耐地走到马厩前,凑到马儿前面去看,这些马年轻漂亮,西洲可是草原上奔跑的民族,进贡的马儿自然也是马中好马。
阮当归一眼看中了一匹红棕色的马儿,鬃毛美丽,身形流畅,很是漂亮,那马儿正低头在马槽里吃草,他忍不住伸手去摸,结果马儿警惕抬头,忽然长嘶一声,一个喷嚏,直直扑在阮当归面上。
一旁的马倌吓得面色一变,生怕阮当归责怪下来。
谁知立于马前的少年,用宽大衣襟擦了擦面,指着那匹马,回头对马倌笑得灿烂至极:“我就要这匹。”
之后,林清惜同林清言也选好马匹,这两个人自幼骑马,胯下的马也同他们亲近。
阮当归这儿就难搞了,他好不容易在旁人的帮助之下,踏着马镫上了马,还没等握起缰绳,胯下的马抬起前蹄,直接让阮当归摔了下来。
阮当归摔在草地上,啃了一嘴的草,那匹马却跑了起来,最后遥遥停在了林清惜的身旁,还用头蹭了蹭林清惜的腿,似乎很喜欢他。
阮当归:“……”
林清惜坐在马上,背挺如青松,衣冠正然,一丝不苟,看着身旁红棕马,又看了眼阮当归,依旧清高模样,蹬了下马镫,便策马离去。
阮当归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林清言这时也来到身边,关怀地问他:“阿玖,没事吧?”
阮当归瞧着眼前的小马驹,咬牙切齿,摩拳擦掌:“无事。”
又一下子跨到马上,阮当归弯腰摸了摸马的身侧,嘴里嘟囔着:“宝儿宝儿,乖乖地。”
宝儿是阮当归方才给这匹马起的名字,他的声音清脆,带着点哄骗意味,是最常用的伎俩,不过宝儿不吃他这套,扭动身体使劲想把身上这人甩下去,阮当归有了上次的经验,死死抱住宝儿不松手,宝儿甩不下去,一边嘶鸣,一边开始在马场上奔策。
“慢点慢点。”阮当归来不及收缰绳,呼喊都被吞噬在风中。
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吻过他的额头,眼中的风景都在极力倒退,阮当归渐渐不再害怕,尝试拉住缰绳,不过宝儿太疯狂,怎么也拉不住。
林清言见他有难,也策马过来,想要帮助他,无奈宝儿一直跑,他近不了阮玖的身。
阮当归稳不住宝儿,却体会到骑马之乐趣,他胆子本就大,此刻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在空中挥手,朝林清惜遥遥挥起手来,嘴里还呼喊着,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