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云Ⅱ昨夜鸣蛩(84)
到时候,于寒松可能会愤怒、会悲伤、会吵闹着要断绝关系……但无论如何卓应天都能把人哄住。聚宝震灵丹拴着修为,共修邪道术法的秘密更是将二人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本来,这是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卓应天用春时祭夺了于寒松的天地智灵和修为,战胜原本比自己强大的兄长,如愿以偿地成为少宗主,还能让他爱而忌妒、多年来始终压他一头、高高在上的于寒松一辈子都不得不是他身边的禁脔。
可是,凡事总有万一。
打败卓少天的最后一击耗尽了卓应天所有的灵力,包括留在于寒松身上维持化形术的那份。
他战得正酣、眼里全是唾手可得的胜利,一时得意忘形。
“这魔纹,究竟是何邪术?”宗主卓不群勃然大怒。
林止长老答:“回宗主的话,只有面颊和手上的魔纹不好确认,仅凭露出来的这部分推断……可能是‘春时祭’的祭品魔纹。”
宏剑宗上下都是老古板陈腐酸儒,向来秉的是“存天理、灭人欲”的条条。违背门规、修习邪道术法,已是犯了大忌。“春时祭”更是在这份滔天怒火上浇了一桶爆沸的热油。
春时祭的祭品,那是做娼妓态雌伏在他人身下、不知廉耻的东西。
是做了娈童、娼妓,是伤风败俗之污物、猪狗畜生不如。自然不算做是个“男人”了。
而在宏剑宗,不算“男人”也就不算是个“人”了。
“扒了他的衣服,让林长老看清楚这妖孽身上的魔纹。”
既然不是“男人”,那用羞辱女人的方式便正合适。
当日,宏剑宗数千弟子在场。众目睽睽之下,四五个执刑者将于寒松的衣物当众剥下,露出遍布身体每一个角落的魔纹。
玄子枫疯狂地想冲上去,将自己的衣物盖在他身上。
小师尊最是要面子的,脸皮薄得很,十六年来他从未衣冠不整过,就是卓应天钳着他欺|凌时也得留件小衫给他遮羞。
如今,是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禀宗主,确实是春时祭无误。”
这句话落地时,于寒松被执刑者按在地上,当众袒露身体的羞耻欲绝已经算不得什么了,比今冬正吹拂的寒风更加刺骨的现实,让他如坠冰窟。
他在混沌中想道:怎么可能是春时祭呢?
于寒松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他的少主。
而卓应天低头躲藏在人群当中,未曾向他的方向施舍过一个眼神。
他的少主、他的恋人、他的难觅知音、他放心尖上疼的人。
何时成了这幅模样?
写给卓应天的君子九不可为,卓应天早已为之,还是在他于寒松的身上。
辱挚友、慢臣下、欺天地。
“于忠庭,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宗主卓不群一掌拍裂了面前的石案。
“主人息怒!”于忠庭当即跪在卓不群身侧,“属下有罪,没能在这孽畜生出来的那天将其斩杀,请主人治罪。”
于寒松连眼白都漫上血色,一滴血泪绕着眼眶转了几圈,顺着眼角滴落。
那是他又敬又爱的父亲,是和母亲一同给了他生命的人,说恨不得在他出生的那天就杀了他。
冬日的阴云不散,已经有雪花飘落。
昔日的天骄之子、弟子首席、君子典范,如今一|丝|不|挂、灵力散尽、众叛亲离。
没有任何言语和词汇能够形容于寒松此时的绝望。
语言太苍白、太无力、太轻飘飘的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再怎么难也难不过诛心。
玄子枫冲过去,徒劳地想要护住于寒松,却只能看自己半透明的神识无法触碰到实处,没能替他的小师尊遮挡半分凌迟般的目光。
于忠庭给宗主磕了几个响头,“于家世代辅佐卓家,代代忠烈,偏偏到了这孽畜身上作出这等腌臜事。我于忠庭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卓家,愧对宏剑宗。”
事到如今,于忠庭只想明哲保身、撇清关系,甚至搬出了老祖宗和几代人的恩情。
“宗主,我于忠庭绝不会包庇有辱宏剑宗之妖孽。此妖物本就是天地智灵借尸还魂,并非我于家血脉。属下无能,多年来竭力教导,却不知这妖物本性难移、包藏祸心,干这种苟且勾当,请宗主治罪。”
许是痛苦已经越过极限,于寒松几乎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恍惚间,不知何时,于忠庭已经站在了于寒松面前。
“啪”!
重重的耳光带着灵力,打在于寒松没有魔纹的半边脸颊。
一颗槽牙顺着于寒松吐出去的那口血落在地上。他的鼻尖、嘴角、耳朵缓缓流出血丝。
尖锐的耳鸣入脑,于寒松本就变得迟钝的听力彻底失去了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