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云Ⅱ昨夜鸣蛩(22)
玄子枫回头笑道:“郁小姐真是折煞我了。我哪儿担得起什么大义?只不过为了独善其身,求个自己安心罢了。看,那儿。”
顺着玄子枫手指的方向,郁丹若看到了低洼处废墟间、砖瓦石块下,还有一窝雏燕。
“不值一提的小东西,不占地儿,姑且让他们躲一晚上吧。”
郁丹若有几分怔愣地看着那道墨发湿润散乱的背影,再一次带着满身的伤痕,冲入大雨滂沱、天降重雹之中。
就这样,玄子枫在雨中来来回回,拎回来一窝雏燕、两条狗、三个穷学生、四只大白鹅。
“嘎!——”
“汪呜!”
“唧!”
“……”
他还振振有词道:“灵天门不都是人跟动物混养吗?要不是郁小姐您肯定有经验,我也不会贸然把它们往回带啊!”
“……”
“要郁小姐实在是嫌累赘,鹅也可以烧了。”
“……”
郁丹若被噎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开口,“公子,这可是您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的,怎么能下锅呢?灵天门自当全力救治。”
……
抱玉城,五味楼。
大堂、二层铺满了桌布、被褥,整个五味楼满地全都是人。雅间被当作重伤患者的病房。厨房的小灶就没有闲过,熬着姜汤和热粥。
比起刚刚忙乱的模样,这会儿五味楼之内已经安静下来,因而显得雷声更盛。人们默默地围坐在一起,熬过这个难熬的夜晚。
在这等天灾面前,五味楼坚实的房顶,在众人心里也像是纸糊的一般。窗外的惊雷闪电好像随时都能劈裂房屋、打到室内来。
“阿姨,我好害怕。”
小女孩怯生生地抓住了舒彩的衣角。
“……阿姨?”舒彩脸都绿了。
忽然,一声响雷在上空炸开。
小女孩吓得急忙抱住舒彩,往她的衣服里钻。
在这种情况下跟父母失散,极为敏|感的孩子本能地找上了最具亲和力的舒彩。
舒彩虽然不喜欢小孩,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蹲下,看着那个有些脏兮兮的小姑娘,拉起那双湿冷的小手。
“没关系,咱们不怕啊!”舒彩脸上是温暖而坚定的笑,她柔声道:“它只是声音比较大而已,等我们的声音比雷声还大,就不怕它了。”
女孩眼里蓄满泪水,“可是我声音很小……”
舒彩笑道:“那我教你唱歌吧,我们一起唱,声音就比雷声大了。”
有力的臂膀将小女孩高高举起,放在五味楼的戏台边缘坐好。
圣女圣咏有洗涤人心的能力,抱玉城的民歌小调也耳熟能详。
于是,舒彩轻轻踏着地板,击节而歌。
五味楼内的人们纷纷抬头,看向戏台的方向。
风雨交加的夜里,人们总需要一些鼓盆而歌的勇气。
待古灵唱腔的圣咏平复内心的慌乱,将平静与安宁播撒,舒彩敲击的节奏骤然快了起来。
那是游学路上他们唱过的那首热情而欢快的西域游牧民歌。舒彩很有耐心地逐句唱着,小女孩壮起胆子跟她开口。
渐渐地,女孩熟悉了旋律,声音便大了起来。稚嫩的童声横冲直撞,时不时还会用力过猛唱跑了调。舒彩清亮的声音跟着大了起来,牵着女孩的声音不会偏得太远。
又是一道响雷落地,吓得小姑娘打了一个激灵。
舒彩轻轻拉着女孩的手,像是偷偷说坏话那样附在女孩耳边道:“你听,这雷实在是傻得冒泡,连节拍都踩不准,乐团绝对不会要它。”
看着舒彩夸张地嫌弃雷声,小姑娘似乎是没那么怕了。
“我们接着唱,看这个傻瓜什么时候能踩准拍子。咱们唱个新的,唱个……老鹅鹅赶、不,是‘老爷爷赶鹅’‘老爷爷赶鹅’!”
女孩被舒彩的口误逗得破涕为笑,垂在戏台边上的两条小腿随着节奏轻轻晃动。
“老鹅鹅赶爷!哈哈哈,姐姐你说成了老鹅鹅、哈哈哈……赶爷!”
舒彩已经感受不到“阿姨”变“姐姐”的快乐了。她捂住脸,尴尬地缅怀自己逝去的完美形象。
某位平时就皮得很的男见习弟子来劲了,故意把歌词中所有“老爷爷”换成“老鹅鹅”,所有的“赶鹅”都唱成“赶爷”。几个男生跟着起哄,把“老鹅鹅赶爷”唱得震天响。
“你们几岁了?啊?!当自己幼儿部的吗?”
打遍见习弟子无敌手的“舒老师”这回是真的翻车了。
算准了舒彩不会当众收拾他们几个,这几个小崽子非但没停,反而胆大包天地开始单曲循环了。
魔性歌声极具传染力,很快半个五味楼都开始在笑声中跟着唱起了“老鹅鹅赶爷”。
就在这时,五味楼的大门突然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