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云Ⅱ昨夜鸣蛩(191)
——你要如何选择呢?
宫飞絮走到那宝石铸成的宫殿前,抚摸过逼真的屋檐瑞兽,喃喃道:“没救了吗?”
可笑荒谬的皇室与集中的皇权只能塑造无数扭曲的、被抹杀人性的怪物,也终将走向暴/政与没落。
攥着宝石宫殿的五指骤然收紧,被压制的灵力冲破封印,在瞬间爆发开来,细密的裂纹在坚硬的宝石中“噼啪”蔓延开来。
“咚”!
宝石宫殿被宫飞絮掀翻在地,在巨大的撞击声中倒扣在地面上。
宫飞絮怒吼,“那就毁了它,把这金碧辉煌的垃圾夷为平地!叫这天下再无狗屁的龙椅!”
在五皇子的面前摆着两条路,要么如履薄冰、苟且偷生;要么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可他哪个都不想选,也不想循着他们的游戏规则行事,非要硬生生开出条新路来。
站在角落的玄子枫笑了。早在宫飞絮为了救那些妓子而一把火烧了怡欢楼开始,玄子枫就知道他做得出这种开天辟地的事。
“当然没问题,平地可以再起新高楼嘛。”玄子枫看那宝石宫殿似乎不够碎,一脚踩在模型底座上,“宫宫,我家供联的底子还算厚,总不会让你创业未半而中道破产。”
宫飞絮也狠狠地踏在裂纹的宝石上,“我知道玄老板不做亏本的生意,说,想收我多少利息?”
“不多。”玄子枫粲然一笑,“用利息买个官,对于五殿下来讲不亏吧?”
这话叫人意外,宫飞絮跳起来跺在宝石的碎片堆里将其碾压得更碎,问:“买什么官?”
玄子枫也跟着将那金銮殿的残骸踏碎,“奸佞大官。取大荣这片土地上最后一个皇帝南宫宁项上人头的那种。看你肯不肯卖了。”
“那‘宫飞絮’呢?”
“我兄弟嘛,可以走裙带关系,进供联领个肥差。”
这是玄子枫的支持,同时也是给宫飞絮画的警线。
作为皇帝的南宫宁必须跟随皇权的覆灭一同倒下。若是有一天,站上权力巅峰的帝王忘记了那个曾经要翻天覆地的少年,玄子枫定会替当年的宫飞絮践行他今日立下的誓言。
二人相对而视,竟渐渐笑了声。
随后,他们跟村口踩水坑、玩泥巴的小孩似的,踏在碎得看不出原样的宝石堆上,甚至还觉得有些不尽兴,得蹦高些落下才舒坦。
如同支离破碎的宝石宫殿那般,曾经集中在顶端的权力终将坍塌,成为历史滚滚车轮下的尘埃,被后人踏在脚下。
然而,等疯了好半天的两个热血笨蛋渐渐冷静下来后,他们望着地上那堆七零八碎的宝石却说不出话。
——冲动了,冲动了。
在脑中的热度消减后,玄子枫暗暗感到一丝了后悔。他张了张嘴试探着说:“宫宫啊,这玩意儿,是不是摔不得……”
“好像是哈……”宫飞絮双手挠头,大感棘手,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咱们好像不仅摔了,可能还……踩了?”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最后,还是玄子枫想了个法子开口,“不如我们……去请菜姐来?”
“碎成这样,不好修吧?”宫飞絮摸摸自己腰间瘪瘪的容灵。他私产早抠出去赈灾了,囊中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羞涩,只能跟玄子枫商量,“我主犯,你从犯。你付定金,我付尾款?”
痛失小笔资金的玄子枫点头,“成交。”
刚刚还展望过宏图伟业的二人打了蔫儿,击了个“气血不足”的掌。
……
夜半刚过,已是鸡鸣时分。
玄子枫回到自己休息的房间,正准备打坐修炼灵力。
就在这时,怀中的神木文牒顺着衣襟滑出来,化成了凇云的模样。
“师尊,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去休息?”玄子枫有些疲累,略带些懒意抚摸凇云的脸颊,“师尊不守宵禁,不以身作则,是坏师尊。”
凇云一把揽过玄子枫的脑袋,让小鸡仔靠在自己肩上,轻轻在他耳边安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蒋文充是蒋文充,你是你,不一样的。”
——啊,师尊竟然猜出来了。
那么多敏锐聪明的朋友都被瞒过去了,却独独没能糊弄凇云。
玄子枫淡淡地笑了,“我没难过,为了没跟我说过半句话的所谓‘父亲’难受作甚,我又不傻。我反而高兴得很,高兴师尊心疼我、高兴妈妈早早甩了他。”
结合母亲与舅舅的谈话中曾提及过的“蒋”家,还有年幼时零碎的记忆,玄子枫基本可以确定:蒋文充在血缘上确实是自己的父亲。
在蒋文充离开的时候,玄子枫曾用入感控制的灰椋鸟远远地看过一眼。
那人的形貌极具欺骗性,的确称得上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加之家中富裕、保养得很好,到了这个年龄却依然没有半分老态。玄子枫和母亲玄小烟长得不像的地方都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