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忽梦山河老+番外(185)
兰渐苏低声告诉夙隐忧:“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夙隐忧还没来得及反应兰渐苏这话是什么意思,便见兰渐苏错开僧人们走下台阶,高声道:“公公,你要找的人在这儿呢。”
老太监拿在手中的鸣镝握紧了,那条牵一动百的绳子没拉下去。他眯起双眼,仔仔细细端详走下阶梯的人。扯起嘴角道:“二公子,你肯出来,那是最好的了。”他的眼珠子又吊起来扫视了一遍眼前堆积如蜂的僧人,讥嘲道,“极乐巅枉称佛门正道,窝藏反贼,还拒不承认,我瞧这些僧人的肠子也该一个个剖出来洗一洗,瞧瞧究竟是黑的,还是白的。”
兰渐苏道:“公公此言差矣,极乐巅只不过是救了个悬崖底下濒死的人,谁知道救起来的人会是个反贼?所谓不知者无罪,此事与极乐巅全无关系。”
花无道:“阿弥陀佛。”
老太监不屑道:“二公子擅诡辩,奴才自是辩不过您。如今若您识相的束手就擒,尚可免去极乐巅一劫。”意识到落了什么,老太监又道,“还有一个,在哪里?”
夙隐忧看得心急眼急,恨不得也走出去跟兰渐苏站在一起,但是谨记兰渐苏方才说的话,那步子迟迟没迈出去。
“我的世子哥哥早在和我坠落悬崖后便失散了,并不在极乐巅中。委屈公公您,先抓我一人回去领赏吧。”
兰渐苏笑得一脸挺看破生死又挺欠揍的样儿。
老太监是活得比别人一辈子时间还长的人精,自然不会相信兰渐苏的鬼话。扬起手中的鸣镝道:“奴才给了二公子您机会,您却不好好珍惜,还和奴才耍起花招来。便休怪奴才无情!”
他就要拉下鸣镝尾部的细绳。此时,轿辇内的人道:“慢着。”
兰渐苏的眼皮跟着这个声音跳了一下。
老太监打了个颤,立刻收起鸣镝,面色恭敬起来,弓着身子走到那台轿辇前。
宫人将轿辇的纱帐拉开。但见一只黑缎金云纹的靴子先着地,身穿玄色绣龙纹的人下了轿辇来,一顶金冠直挺地立在头顶,束住乌发。
他神色冷肃,眼神全然脱却以往少年的气息,变得既沉且寒。山腰上的火光在他漆黑的瞳仁里燃烧着,却像是他的双眼在贪噬这火焰。
老太监走到兰崇琰身旁,低眉顺眼地屈着背,像条狂吠过后立刻夹起尾巴的狗。掐着嗓子,极小心谨慎,低声唤:“皇上。”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逐渐火葬场
兰渐苏面色没什么变化,同花无一般毫无起伏。然而呼吸一口气时,胸膛隐隐作痛。伤口分明已经痊愈,他却感觉那个窟窿还在,还流淌着血。那根剑,像是还冰冷锐利地捅在上面。
“想不到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贼,还值得……还值得皇上你不远万里,亲临此地。”兰渐苏轻嘲般地,挂上一个“我何德何能”的笑。
夙隐忧牙根紧咬,紧攥起来的拳头,似要将掌心攥烂。见到兰崇琰出来的那一瞬间,夙隐忧差点忍不住冲下去。他如何都忘不了,这个人是怎么给兰渐苏一剑的。他使尽浑身力气,才不让自己迈出脚步,不对那个令他做梦都憎恨的面孔大骂出声。
兰崇琰直视兰渐苏,眼中的威与寒变得淡了,微是柔和下来。
“渐苏。”他动了动嘴唇,良久,轻描淡写地问,“你过得还好吗?”
他跟兰渐苏问了声好。这句“好”问出来,大伙儿脸上都不懂要摆一个什么表情。明显感到比较尴尬。
兰渐苏笑了声,道:“好,过得好。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我活着的这一辈子就没这么逍遥自在过。老天让我逍遥了这么些日子,将来一定是要我还的。现在看见你,我便知道,老天要我还债了。”
兰崇琰眼皮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而动了一下。他淡笑一声,笑意和这月色一致凉。
“渐苏,你跟朕回去,朕不杀你。”
杀了他一次,不杀他第二次,显然已是天大的恩赐。兰渐苏竟从他语气中,听出这份“宽容”。
兰渐苏摇头啧声。他实在是听不惯兰崇琰的这个“朕”字,并不是酸兰崇琰能当上皇帝,而是感觉往昔之人一去不复返,总归心有凄然。怀旧是人类本能,哪怕怀的不是自己的旧,而是别人的旧。
他啧完叹完,回答兰崇琰:“要我在牢里蹲一辈子,你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兰崇琰望着他的双眼,跟他许诺:“朕也不会让你坐牢。”
“不杀我,又不让我坐牢?”兰渐苏好奇的表情像在说: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他轻笑道,“兰崇琰,你又想耍什么花招?你怕我路上逃跑,故意说这话来套着我的吗?如若是这样,你对我,大可不必这么遮遮掩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