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忽梦山河老+番外(161)
兰渐苏两步做一步跨上台阶,拦在他面前道:“哎,流兄。”
流卿延停步:“嗯?”
“只要我带你见到皇帝,你就告诉我,鬼刀宗和我的渊源?”
流卿延眼神陡变一下,极快又把那渗寒的神色敛住,做惊讶状问道:“你知道皇上现在在哪?”
皇上现在便在关州内。他和三皇子下午提到关州的名店百里香,指不定现在俩人便在百里香吃茶饮酒。若说带流卿延去看皇上一眼,就能知自己究竟如何会是鬼刀宗的传人,兰渐苏觉得这笔交易不亏。可万一流卿延真是鬼刀宗的少宗主,真是要找皇上报仇……
皇上该死,很该死。但他到底是自己的父亲,兰渐苏如何厌恶他的为人,也不能带人去杀他。
“不是。”兰渐苏将原有的话咽回去,说,“我只是在想,天阴山守卫重重。皇上来的那天,你该怎么进去?”
流卿延脸上绷着的肃然神色迅速轻松下来,拍拍兰渐苏的肩道:“这你便不用担心,到那日我自有办法。哦,对了,为兄今日在城门口看到一个小玩意儿,觉得挺有意思便买了,送给你玩吧。”他左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扔给兰渐苏。左手十根指头都缠着布条。兰渐苏见过初次打铁的人,握不住铁锤,均会在手上缠上沾水的布条。流卿延十根手指都缠了满满的黑色布条,可能真打铁去了。
将流卿延扔来的东西接在手中,兰渐苏只见手里的玩意儿,是个木偶小兵,左手持盾,右手持矛,四肢可以任意拉缩。
兰渐苏甚觉好笑,他这个年纪,哪里还会玩这个?
流卿延没问他喜不喜欢,东西扔给他后,便快步上楼回了房去,一角湿漉漉的衣摆从兰渐苏指背上擦过。
兰渐苏抬指看,但见指背上一抹红色的朱砂。而这朱砂印是从流卿延的衣服上沾来的。他猜想,流卿延有可能去了道观一类的地方。
难不成,流卿延想用巫咒来报复皇上?这个想法,除非流卿延本人愿意承认,否则也无从印证。
回到房内,兰渐苏要洗去指背上的朱砂。这朱砂奇怪,顽强地粘在兰渐苏的指背上,怎么洗都洗不掉。
兰渐苏直碎碎骂,世道险恶,流卿延去的是什么狗屁庙观,连朱砂都用劣质的西贝货。若非心里头压着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现下已去找那间庙观踢馆。
这夜过后,兰渐苏总是心绪不宁。他白日尝试跟踪流卿延,却屡屡跟丢,流卿延古怪的行踪愈发叫他起疑。
他原定的计划,是等皇上上天阴山祭祖那日,让流卿延远远见皇上一面,之后叫流卿延信守承诺,说出所知的所有秘密。接下去流卿延是去寻死,还是去碰瓷,都和他没关系。
但这几日他心里愈发难安。说他跟流卿延相处出一些朋友之情也好,说他怕流卿延还没说出真相就死了也好,他现在不想让流卿延去冒这个险了。
万一流卿延真去刺杀皇上,刺杀成功,他就死了爹。刺杀失败,他就死了朋友。怎么算,都是他吃亏。
做人不能老是吃亏。兰渐苏暗自下决定,等皇上来关州祭祖那日,给流卿延下包狠点的蒙汗药,让他一觉睡过去,错过见皇上的好时机。再去给皇上飞密信,通知他有人要刺杀他,叫他祭祖完不要逗留,赶紧滚回皇宫。
待流卿延醒来,他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流卿延无可奈何下还是说出他和鬼刀宗的关系。兰渐苏坚信自己能说服流卿延。毕竟,前世在做谈判的活儿上,自己就没吃过亏。
之后他再将皇上做过的事告与天下人知,皇上做的恶事,要让天来处罚,让世人来声讨。
辗转小十日过去,私访完便回归大队伍的皇上,带领宫里若干大臣、皇子,来到关州。
这日,城中的街道无人,连一犬一猫的影子都见不着,百姓不准出户迎接天子,悉数紧闭于家门内。唯有官兵立于城中,看守在每一户人家门口。天阴山下,连延至数里开外,守卫重重,一只蚊子都不给飞进去。
天阴山山林虬根曲绕的大树上,兰渐苏素布遮脸,躲匿在树丛中,静候皇上的到来。
今日起早,他已给流卿延下了蒙汗药,亲眼看到流卿延倒在桌上昏睡过去。他让李星稀看住流卿延。蒙汗药的分量重,流卿延这一碗喝下去,势必要睡上三天三夜。
只是,兰渐苏眼皮依然跳得万分厉害。每跳一下,皆像是在告诉他山雨欲来,即将有大事发生。
揉了揉眼皮,他疲累的双眼,望向远处五十里外的千野丘。那是座与天阴山差不多高的山,和天阴山并称为关州两大名川,两山坐拥一北一南遥遥相望,镇守住这片风采绮丽的关州土地。凌晨下了阵细雨,眼下千野丘隐在浓雾中,看不清巍峨苍峻的细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