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狗仔不给力啊。
阮希一边听,一边点头,甚至夹了块甜心曲奇直接一大口塞进嘴里。
反正现在没人能看见,他不用在灯光下艰难地一口一口小抿。
“天啊,难道阮希要插在牛……”另一人爆笑出声,“不,我的教养不允许我说剩下那个字。”
这类笑声,阮希见怪不怪了。
果然又是一个来看自己笑话的人。
他想起小时候,每逢下雨,家里的清洁工都会去水循环系统疏通管道,他就会偷偷摸摸地跟上去瞧。那时候,阮家城堡似的建筑外有水沟,一到夏天,总有几只灰老鼠在里面等着人来投喂主人没有吃完的奶酪。
“阮希这么傲,最终也要听从命运的安排……还不如我们这些平凡人呢。”
“是的,我看他今晚兴致也不高。”
“听说卫家在陆地最北端的zenith城,那里虽然繁华、强大,但是非常冷,还常年下雪,天气特别不好。”
“对,应该脾气也不好。”
“哎哟,我记得去年有个新闻报道的连环杀人犯就是从那边逃来的!”
“那可太吓人了!”
……
阮希靠墙壁听了会儿,黑金丝绒礼服沾上了墙灰也不介意。
结婚?
真结婚是不可能的,我宁愿和前男友私奔。
等等。
这个荒诞至极的想法一冒出头,阮希感觉到自己有点醉了,醉到头嗡嗡直响。
大概是红酒可怕的后劲上了头,搅和着白酒一起来收服他今晚的海量。
但他不能现在倒下,他得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会儿,想办法在后半夜逃走。
等会儿阮家的人应该会在酒会上寻找他,但是只要他喝醉了,就有充分的理由回去休息。
阮希拎着衣摆走出宴会厅的小门。
夜里冷风吹得他一激灵,整个人清醒不少。酒会他暂时不参加了,现在得去看看藏在后花园的随身行李还在不在。
最近天下不太平,阮家人全天二十四小时巡逻,说不定哪个不长眼的家丁就把自己的行李给顺走了。
·
很合时宜,今晚的abze城的夜空没有繁星。
后花园里黑暗昏沉,很明显前楼的热闹与它无关。
月亮神态阴沉,白得惨烈,晚风吹动过树叶,四周一片寂静。
就在后花园的空地处,阮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离自己十米不到的地方。
在梦里出现过千万次的身影。
那人没有穿宾客都穿的西装,反而穿了一件短袖、一条迷彩裤,完全不像才参加完单身酒会的模样,指尖还夹了一卷没抽完的雪茄。
顶楼灯塔将灯光扫过这一片区域,又很快地将这片区域还给了黑暗。
但仅仅是一瞬间的明亮也让阮希看清楚了这个人的外貌。
寸头,宽肩。
个头高了不少,也壮实不少。
尽管夜色深深,阮希也能看清这人很窄的眼皮,稍稍低头压一下眉骨,双眼皮就隐在眉峰下,侧脸鼻梁的弧度也非常好看,好看到阮希自十六岁那年后再也没见过能相提并论得上的。
明明就几年没有见面,却好像隔了一生。
阮希眼前的画面模糊起来,不知道是否是月光来做了梦境。
就这么一眼,阮希像瞬间回到那年的雨夜。
那时候放了学,阮家跟在后面的随从太多,阮希就故意绕路把那些人甩开,要跟着这人绕远路。
两个人在夜里偷偷见面,这人也是这么站在暗处安静地等他,不管多冷也只穿一件短袖,不管下多大的雨,相接触时,肌肤都是热的。
看见阮希拎着过于厚重的斗篷礼服来了,那人将雪茄扔进了不远处的灭烟桶。
男人挪了挪步子。
他动了!
阮希以为他要跑,迅速加快脚步,对着不远处快要融入黑夜的影子大喊一声“站住!”
跑什么跑?
难道这么多年找不到人原来是在故意躲藏?
被叫到的人又一震,像没反应过来。
不敢引来其他人的注意,阮希强忍住想喊那人大名的冲动。观察过旁边并没有其他人,他一改平日高冷形象,往前连冲几步,“你站住!”
男人停下来了。
陆征河。
他果然就是陆征河。
阮希的心跳声爆炸成鼓点,响过了宴会厅内管弦乐队疯狂演奏的《沉睡珊瑚礁》。
见陆征河站直了身影,阮希也放慢步伐,屏住了呼吸,向前迈步。
表面上他仍然是那个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的阮希,实际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这时候,四周一点动静也没有,时间像一条缓慢流淌的长河。
他们宛如被包裹在静止的水里,流不出任何声响。
如果可以,阮希真想让管弦乐队现场即兴来一首绝望又激昂的曲子,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