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深匆匆背好“幽灵弩”,在小腿处绑好另一把□□,低声道:“快走!我掩护你!”
中轴大道的路灯早熄灭了,城市没这么暗过。
逃亡的车辆从两侧飞驰而过。
他们赶到陆征河身边时,发现阮希先他们一步,已经在把陆征河往越野车上拖了。
陆征河小腿流着血,身上还背着枪和武器,另外一只腿支撑全身使不上力。
他站不起来。
还好小腿还有知觉,子弹没有贯穿,没废,伤好了还能用。
他张嘴,声音哑得不像话:“我没事。”
“你拉倒吧。”
阮希觉得这句话跟醉酒的人说“我没醉”是一个概念。
他一边架着陆征河,一边舍弃了使用他那远距离不中用的小雁翎刀,也不管后坐力大不大,而是挑了个后排放的榴弹发射器扛在肩上。
“文恺留下吧,帮他处理伤口,”阮希说,“厉深,你去看看那些孩子。”
他虽然在和厉深说话,眼神却离不开陆征河。
爱情可以是虚幻和想象,但因为爱情而衍生出来的生理痛觉让他无法忽视眼前的一切。这一枪伤的是对方,可是同时也伤到了自己。
“好,”厉深回头,“交给你们了。”
然后厉深回到那群孩子身边,继续在路边等待他们的父母来认领。
劫后余生,谁也不知道谁的父母还活着,他们只顾着抱头痛哭,只顾着盯着地上男孩的尸体发愣。
阮希记得那天是进入深冬的第一天。
虽然每座城池有不同的文化、计年方法,但是那天就是abze城的深冬。在和死去男孩差不多年纪时期的深冬时节,父亲总是带领他去海边感受逐渐变凉的海风。
海风迎面而来,枫叶在眼底落下铺开浓烈的红。
因为气候缘故,abze城每到冬天才会落枫叶。
那还只是个孩子。
阮希不忍心去看,安顿好陆征河之后,阮希又从车上下来,用手帮男孩闭上眼睛,再把那块特浓可可块塞进男孩的衣兜里。阮希将他抱进道路旁绿化带的草丛,破天荒地折下一枝花放到他身边。
神庇护来自雪山之巅的人。
陆征河已经被他和文恺一起救回了越野车上,一切平安。
来自黎明之城的晨晖好像不再漂亮,那迷人的光晕令阮希感到头疼。
陆征河在车上躺了一宿,他和文恺也守了一宿,厉深留在前方皮卡车上看守物资,平均半小时就用耳麦喊一次:醒了没有?
那是不算严重的枪伤。
陆征河的军靴被脱下来,裤腿被剪掉一大块布料。
阮希亲眼看着文恺用镊子取出子弹。
血流淌到越野车里,狭小的空间中充斥着一股血腥味。阮希坐在后排,陆征河枕着他的腿,闭眼睛,嘴唇颜色偏淡了,又像疲惫不已,沉睡进不知道哪个梦境中。
从陆征河受伤后的反应来看,阮希读出的信息是:
——他受枪伤并非家常便饭。
阮希看文恺包扎、消毒完陆征河的伤口,再用所有简陋的仪器做完检查。文恺动作十分熟练,技术精湛,对待陆征河却始终抱有紧张感。
一切该做的工作都完成后,文恺双手合十,再掌心向上,呈摊开向天空的模样,吟诗般呢喃道:“雪山之神与联盟在保佑您。”
您?
文恺再次使用了兄弟之间不该使用的敬语。
不过现在阮希没时间去质疑这个了,一切以安全为主。
“阮希。”
“怎么了?”
他听见陆征河在轻轻喊他。
“啊。那个,我,我先回那边车上,”文恺看这阵仗,慌了,赶紧把耳麦和麦克风塞进阮希手里,“药暂时不用换了,等过……”他低头看表,汗水涔涔,“过两个小时吧,我再来给他换药。你们先休息一会儿。”
厉深看见这边有动静,立刻抱着防卫的枪和弩小跑而来。
文恺转身时,阮希才发现他脱下了军帽,发色是如烈日洒在头顶的金黄。文恺回头冲他微笑,再次非常礼貌地强调:“麻烦您千万看好他。”
阮希连忙道:“好,放心!你小心一点。”
“阮希?”腿上的人又闷闷出声,音量小得如若蚊蝇,似乎非常虚弱。
“我在。”阮希低下头,碎发遮住眉眼,眸底升起暖阳照耀海浪的光波。
车内灯光昏暗,暗得世界好像仅此一小圈。
他们别来无恙。
陆征河张张嘴,只说出一个字:“疼。”
他……好像在示软?
阮希的心跳漏了一拍。
“腿会好的,”阮希想象不出来那种皮肉被子弹嵌入的痛楚,虽然没伤到骨头已经是万幸,但他还是心疼得心脏连带头皮一起发麻,“要不然先睡一觉,不去想这些事情。我们已经暂时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