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哈欠,阮希伸了个懒腰,发现文恺正一脸疲惫地在空地上的桌边收拾器材。看他眼下青黑的眼圈,阮希估计他忙活了整个通宵。
阮希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过去:“还在看日子呢?”
地上的雪似乎不会融化,湿漉漉的,很快就要浸湿他的鞋底。陆征河在军靴里贴心地给他塞了羊绒鞋垫,踩上去软乎乎的,还不冻脚。
“对啊……”
看着他打哈欠,文恺自己也想打了,呼出一团气都是雾蒙蒙的,“这是少主交给我的任务。”
阮希被他画的星盘吸引去了目光,也不困了,来了精神,好奇:“看看什么时候忌出行?”
听他这么问,文恺低头把比他脸还大的黄历页翻开,“哎呀”一声,然后抬起头,悲痛万分地说,这半年都忌出行。
阮希着骂:“那你不早说。”
文恺无辜极了,眨眨眼:“我早说了就不出门么?”
想了想也对,阮希说:“那你快看看近的哪一天适合结婚?”
阵阵寒风吹过,带着晨间独有的冰露气息。
风里有水汽,水汽在吹拂过程中变成一片片白色雪花。
阮希稍稍一仰头,雪就落到他额间的碎发上,然后再趴上睫毛。眨眨眼,整个视野变成了乳白色。他在透过雪去看人。
“依我看……”
文恺用他的红笔在黄历上的某一天画了个圆圈,点了几笔,说:“这天就挺好。”
于是日子定在了两天之后。
雪又落了下来。
·
第二天,是婚礼的前一天。
连续两天,大雪笼罩了这座北方的边境城市。战士们都抱着手臂抱怨,说这天气冷得邪门了,感觉撒尿都能冻成冰柱子。
空气干燥、坚硬,天空呈现着压抑的灰白,再多看几下,像是整片天空都要被染灰、染出刺骨的寒意。
陆征河领着巡逻小队照例在zenith城周边巡逻,只不过他的车换成了马,说是为了方便。每过几米,他和一同骑马的战士一起翻身下马,背上斜挂着的红色旗帜插进雪地里,因为这是婚车要行进的路线。
长路像一条白色花纹盘于脊背的巨蛇。
下过雪的地面坎坷不平,马蹄踏进去,留下一个个不深不浅的痕迹。
陆征河穿着一身作训服,带着厚实的帽子,左肩挎枪,右肩挂旗帜,军靴脚掌蹬住马镫,缰绳牢牢紧握在手中。
他直挺着上半身,仰起下巴,朝这条路往雪山行进的方向望去……
这条路通往巍峨、雄伟的雪山,毫无尽头,远远看去,沿路红旗飘飘,明明是喜庆的事情,却平白生出一种悲凉。
现在的zenith城不再是它本身了,而代表着全陆地最后的希望。
谁也不知道地面裂变究竟会不会停止,预言会带来什么。婚礼对他们来说是开始还是结束,他们也不能确定。
不过令陆征河欣慰的是,根据后方守住城门的战士来报,地面暂时没有异动,由于连日大雪纷飞的缘故,空气中的海腥味也淡了。
在北方闻到海洋的味道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握住缰绳,陆征河勒着高头骏马,在雪中原地转悠了一个圈。
这个圈让他想到那只准备已久的戒指——
在fire城不打自招的时候,他已经为阮希套上了一枚戒指。那枚戒指简单、大方,镶嵌一颗银色钻石,但是并不是他亲自准备的。
甚至在出发去ablaze城之前,他都忘了有戒指这回事。
或者说,在去之前,他完全没有把结婚这件事看得太重要。他需要的是“阮希”这两个足有分量的字,而不是这个人本身。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少主,”一位小战士一边跑,一边拂去肩膀上的雪花,气喘吁吁,“插旗任务已经全部完了,我们现在要不要再确认一遍?”
“应该没什么问题。留两个人检查,其他人和我一起回去。”陆征河说完,朝身后的马队看了一眼。
他紧抿着嘴唇,帽檐下是一双冰雪般的眼睛,身上的迷彩服似乎是湿冷沉重的铠甲。
“是!”
战士应答完,扭头朝马队吹一声口哨,高喊:“二号和我留下复查,其余人随少主回营——”
zenith内,营区。
而这边,阮希紧张地在营帐里和文恺对了一遍一遍台词,紧张得不行。
文恺看他念得表面沉静,耳朵发红,觉得这头纱用得真好,刚好把阮希容易害羞的耳朵遮得若隐若现,有可爱加。
现在已经天黑了,雪还没停,阮希很担心明天堆满雪的路能不能行车。文恺掀开帘子出去看了一眼,说就这雪,明天一早保证停!
对了会儿台词,阮希说想喝酒。
一是因为太紧张,要整两口让自己进入放松状态,二是为了暖和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倒春寒的缘故,文恺说今年的天气比往年更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