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瑶枝+番外(31)
在这个脂粉气缭绕的戏馆堂子里,这些东西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湖州笔,徽墨条,贺兰砚。看着有些年头了,但东西都是上乘的,依然能瞧出来曾经的光泽,与主人的精心爱护。
“呀,没想到小园哥爱写字!”九霄脸一下红了,满是歉意地说“之前他们说小园哥不识几个字的时候,都在笑呢。是我们不好,背后编排他……”
沈成玦没有抬眼:“他认字,认得不多。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卖了,刚去学堂,没……”
猛地一下沈成玦停住了,他想起李小园不愿意旁人知道这些事。
九霄显然没在意,他眨着眼问:“沈二哥吃早饭了吗?我要去吉祥街买煎饼呢,给沈二哥也带一份儿?”
沈成玦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他没有拒绝九霄,起身去桌边取了一吊钱:“没吃,多谢了。”
九霄拿帕子捂着嘴巴笑:“我天,沈二哥,你这是要请整个堂子的人们吃早饭?”他把那一吊钱解开,取了零碎铜板出来:“都还没醒呢,先买咱俩的!”
九霄走后,沈成玦从匣子里拿了徽墨条出来把玩。
上好的松烟墨,刻一排小篆字:“胡开文监制”。
沈成玦死拧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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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金陵
四年前,金陵悦人台。
那是金陵城闻名的戏馆,东家是杨雀仙,四里八乡来学艺的小戏子踏破馆门。
“砰”的一声响,沈成玦推开后院舍门,气冲冲的进来,黑着脸,一屁股往凳子坐下。他脸上红肿着,衣服挂了好几道狰狞的口子,衣料好几处抽着丝,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飘摇,显然刚和人打架了。
“老二,你这是干啥去了?”
李小园本来在那里收拾衣裳,被沈成玦的动静弄得一惊,赶紧过来,蹲到他身边瞧。看见他脸上还擦破了皮,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师哥不是说了吗,不要闹脾气!这里面的人,不好惹呀!师傅日日忙得不得闲,哪有空给你伸张正义去哩?”
沈成玦一扭脖子,不理他,像一头倔驴。他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桌上的茶杯,眼里噙着泪,干忍着不哭出来。
杨雀仙第一次拉着他去认师哥的时候,他就用嫌恶的眼神盯着李小园。
十五六岁,如花似玉的一张脸,明明是个男孩儿,却带珠串,抹胭脂。他衣裳鲜艳,走路也慢,说话时一股很明显的金陵味儿,和大剌剌的抚州人截然不同。
师哥?他心里嘀咕:叫师姐还差不多。
李小园不在意,很亲昵地拉住他:“这一班子人里,我是老大。你以后呀,就是老二啦!”
沈成玦拿眼珠子瞥瞥,极不情愿的“嗯”了一声。他与李小园住一个房,但是李小园晚上时常不在。
杨雀仙的课一教完,他就去学堂读书去。杨雀仙得了托付,不忍心让他在馆子里荒废了,就找了熟人疏通,才让沈成玦能继续念书。
今天跟同窗打起来,全是因为……
“那个李小园不干净,他和严举人,他们俩顶屁股!”
沈成玦想都不想,给了那个季岑一拳:“我叫你乱说话!”
季岑一边躲,一边喊:“我看见了!门都不关,严举人就猴急的把那个小戏子……”
沈成玦不让他说,又挥拳打他。都是一屋子十几岁的男孩子,顽皮得要上房揭瓦,等先生来的时候,已经一厅堂纸飞墨撒,桌椅颠倒。
沈成玦愤愤地回馆子里,却发现馆子里的人也在议论这件事。
“师哥……”沈成玦抿了抿嘴巴,他还是想听李小园亲口说。
李小园浑然不知,抬手帮他理了理鬓发:“老二,师哥知道你心里苦,但你已经来这儿了。”他虽不知道沈成玦因为什么才狼狈成这样,但他垂着眸,尽可能柔声地,试图安慰着这个沦落风尘小公子。“你不想认命,但你也得认命,是不是?”
李小园蹲在那里,于是沈成玦不经意间,看到了李小园交领襟子下隐约有些或红或紫的痕迹。
他当即什么也不想问了。懵懵懂懂的,他知道了,季岑说的是真的。
李小园见他拧巴着,依旧一脸关切地问:“同学又欺负你了是不是?”
沈成玦不说话,视线就没离开李小园的衣领。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回馆子里了,于是李小园又像以前那样,起身去脸盆处,摆了摆帕子,回来给他擦脸。
“你上次说,他们嘲笑你没有一支好笔,是不是?”
擦好,又去沈成玦柜子里找出一件袍子:“换上,师哥带你出去!”
李小园带着他出了小巷,到了满撒阳光的喧嚷大街。停在离书斋不远处,李小园拿出碎银子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