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到回应的男人也没再开口，沉沉的脚步声缓缓响起，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像是加了循环音效，来回碰撞在江晨耳边，他耳朵尖都竖起来了，警惕又慌张地动了动身子，垂着的卷毛像是小云朵一样蓬松又湿润，因为主人抖动几滴水珠炸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几声几不可闻的声响。

江晨更绝望了。

他想，完了，自己又弄脏了大魔王的家。

余光中出现一道宽厚结实的身躯，穿着薄薄的铁灰色居家服，勉强竟然看着还有一丝和气。

可江晨不敢看，他快速地把头转到另一边，同时在裹挟而来的冷气中变得更加战战兢兢。

一如开头的场景，陌生的络腮胡揪着他的头发把他从蛋壳中揪了出来，毫不留情的扔在冰冷冷的地板上。

没关系，不过就是疼一点罢了。

江晨瑟瑟想着。

他紧闭着眼，整条鱼抖着等着即将来临的暴戾，可等了半天也没有想象中的疼痛，长达几分钟的停滞叫江晨从紧张得心脏骤停又变得慢慢平稳。

他甚至怀疑身边的男人是不是已经嫌弃的离开了。

可惜他刚刚被吓得转了头，现在想看看人在没在都看不到。

这么想着，轻松点的江晨纠结地转了一圈尾巴，莹蓝色的鳞片在水波中闪闪发着淡光，撩起一片水花，轻微的响动惊动了一人一鱼。

他怎么可以这么蠢！

为什么在大魔王身前总是能莫名其妙的放下警惕！

江晨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还没待做出反应，额上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男人微哑的嗓音同时响起：“蠢。”

简简单单一个字，江晨也被并不算大的力道直接推到了水中，满头卷毛忽得在水中炸开，像朵蓬蓬的海蘑菇，蘑菇下的小人鱼圆溜溜的杏眼瞪得大大的，惊诧至极的看着身前的男人。

顾琛轻咳一声，转身朝着水吧的方向走去，步伐有力稳重。

他，他刚刚绝对笑了！

江晨呆愣浮在水中，他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然后抬高在自己额头上一点，轻飘飘的，一点也不痛。

大魔王就这么轻松的放过他了？

江晨忽然全身放松下来。

之前对顾琛的‘错误印象’又一次浮出水面。

或许，他真的没有那么坏呢？毕竟那些都是坏人。

应该是的吧……

第12章

‘同理性’是江晨最特殊的区别点，也是他最直白分辨好人坏人的依据。

起初他对这个总是嘴边不羁笑着的男人并不是那么恐惧，直到他被带上军舰，在那里接触到顾琛对人鱼‘毫不遮掩的嫌恶’才慢慢变得谨慎小心。

可这次他这么轻飘飘的掠过此事，江晨心底的小九九就又浮动起来。

他慢慢游到浴缸边缘，手指并拢贴在玻璃上，杏眼滴溜溜地朝着男人的方向望去。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中拿着墨黑的杯子，仰头饮尽了里边看起来有些黄黄的液体，隐隐露出些青筋的脖颈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看起来冰凉凉的，很可口的模样。

江晨禁不住吞了口口水，嘴边冒出一串小泡泡。

会不会比叫做‘牛奶’的东西还要好喝呢？

他捂着咕咕直叫的肚皮眼巴巴的盯着。

顾琛扭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小人鱼一点也不拘谨的贴在玻璃上，眼睛瞪圆了，视线紧紧黏在他

手上？

顾琛觉得这个小东西格外搞笑。

当然，也很顺眼。

顺眼到叫他给忍到了自己家里。

研究院的那群老东西从来没有死心过，既然这样，那他就把鱼带回来叫他们看看，就算是传说中的救世主，又有没有能力控制一头怪物。

一个人造的怪物。

顾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他转动纤长有力的指节，杯子被夹在食指和拇指之间旋转了两周，然后被主人轻飘飘仍在大理石桌面上。

男人抬眸，深邃的双眼皮下一双棕偏黄的瞳仁像是野兽一样，布满尖锐的纹路。

“想喝？”

他问道。

江晨呆了一秒，他抬起指尖指了指自己，男人挑眉一笑。

真，真的在和他说话吗？

江晨小小雀跃起来，他快速的扑楞着尾巴尖，一边张开嘴‘嗷啊’了两声，吐出了一连串大大的泡泡，挡在了两人面前。

顾琛：……

这东西还真tm是个会说话的？

他甚至有点惊奇。

看来研究院这次还真是下了血本。

顾琛在头上撸了一把，就看到浴缸中的小人鱼窘迫又着急的连忙移到了边边上，白皙的小手礼貌地在玻璃上咚咚敲了两下，见成功把顾琛的视线吸引过来才直白的松了口气，表情松动的格外明显，也格外人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