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修的是无情道(57)
很奇怪,分明不该有任何反应的地方,此刻却猛地收缩,好似要让浑身的血液倒流,再将它们吸食的一干二净。
太痛了。
离渊从未如此痛过。
“并非如此。”离渊嗓音干涩,眸中的光摇摇欲坠,“宁娇娇,你于我,不止是个凡间精怪。”
宁娇娇见此,更奇怪了。
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怎么也能让九重天上高不可攀的帝君大人如此难过吗?
于是她笑着反问:“那又是什么呢?”
是啊,那又是什么呢?
离渊蹙眉,抬手抚住了胸口,疼痛愈来愈烈,已经遍布了骸骨,在血液中崩腾叫嚣,离渊却仍旧想不出答案。
宁娇娇见此,倒也不急,她不再去看离渊,转而看向了斩仙台的波澜壮阔、怒海狂风,竟生出了些许贪恋。
这般景色可真是生动好看。
只可惜了,今生今世,只可看这一眼。
宁娇娇收回目光。
她来到斩仙台,并非只是一念之下仓促做出的决定。
这是宁娇娇仔细思考后,决定的了解。
既然旁人都说她是因离渊才有了好命,有幸上了九重天宫,那宁娇娇便自行离去。
既然他留下她是为了滋养她人的魂魄,那她便将他心心念念的人的魂魄,完完整整地还回去。
既然她一身修为皆是离渊所赠,那便魂飞魄散,将一切,还个干净。
……
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宁娇娇想好了,这一遭,她什么也不要。
“我不知道是什么。”离渊平静地看向她,仍未收回手,“倘若你还愿意与我回去,最多三日,我一定会告诉你答案。”
宁娇娇只是摇头,嘴角噙着浅笑:“那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离渊绷紧了嘴角,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与虞央仙子,”宁娇娇顿了顿,旋即轻笑起来,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二人,真的很像吗?”
唇畔笑意似羞涩娇憨,然而她眉目皆是一派淡然清明,分明是极其坦荡。
自从虞央回来后,九重天上的那些风言风语,宁娇娇并非是一无所闻。
她只是强迫自己装聋作哑,可哪怕真是傻子,心中也该知道些道理。
原先憋着一股气,不去想问,可现在临走了,宁娇娇反而能将这些事情都放下了。
如此一问,也不过是最后了断。
这一次,离渊没有任何犹豫:“不像。”旋即,离渊蹙眉,像是想到了什么。
“回去后。”离渊哑声道,“你与我回去后,所有犯错的人……无论是何人,任你处置,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与其说是呢喃,倒不如说是虚弱。
离渊在恐惧。
他在恐惧她的离开。
斩仙台周遭浮着的黑雾,还有宁娇娇翻飞的衣袍,如同一把把无形的刀剑,将他刺得鲜血淋漓,却半点不能躲避。
宁娇娇其实还有很多想问的,比如为什么离渊总喜欢穿着浅色的衣物,比如为什么离渊不喜欢花卉,比如离渊本人与龙族的纠葛……比如为什么偏偏是她。
最后一秒,她什么都不想说了。
‘不像’二字,便足够了。
起码这一世,干干净净的,也不算全然为他人作嫁衣裳。
“谢谢。”
宁娇娇看着面前出尘清冷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竟是还能带着笑。
“我走后,你千万要告诉仙宫的史官,不要在那载月石上写我的名字。”宁娇娇浅笑垂眸,嘱咐道,“不然八成也不是什么好话。”
离渊再也顾不得其他,只身上前:“你若——”
“离渊!”宁娇娇忽而抬起眼,厉声喊了那白衣帝君的名讳。
见他怔忪,小花仙弯唇笑了。
娇憨动人,带着无边艳色,又不掩眉宇间的天真澄澈,美好得一如初见。
她望向离渊,将这句话说得字字清晰。
“我不欠你什么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宁娇娇身体向后倒去,如同被猎人打中后跌落的雏鸟。
单纯赤忱的小花仙就连坠落都带着天真的温柔。
最后一眼,宁娇娇好似看到那人眸中冰雪如寒潭碎裂,他好似说了什么话,也许是还在劝她留下?也许是怪她太过偏激?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是什么,宁娇娇早已不在乎了。
世间种种情动,到头来不过水月镜花易碎,却是从未情钟。
眼角落下了一滴泪,宁娇娇的脸上却挂着这段时日从未有过的轻松笑意,如释重负得不像是跳下了斩仙台,倒像是去奔赴一场从未有过的好梦。
最后那句话说得这般浅显,宁娇娇觉得离渊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从此以后,过往的所有恩怨痴缠,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