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疏长喻听着他闷闷的抽噎声, 半天没个完,不免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他推了推景牧,道。
景牧没动。
“起来。”疏长喻重复道。“你压着我了。”
景牧低着头, 垂着眼, 站了起来, 立在一边。这牢房中灯光昏暗, 疏长喻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过看不清也好,想来也并不如何好看。
“回去吧。”疏长喻说道。“既知错了,便该知道之后该怎么做。”
景牧闷闷地嗯了一声, 接下去又道:“但是,我还是不能让少傅离开。”
疏长喻原本略微平息下去的怒火又蹿了起来。他咬牙道:“回去吧。”
“樊俞安之事,我会处理好的。”他接着道。
疏长喻冷笑:“你处理什么?皇上圣旨都下了,只能怪樊知府运气不好,两辈子都碰见我。”
“不怪少傅。”景牧说。
疏长喻懒得同他扯这个,道:“滚吧。”
——
第二日景牧再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疏长喻早已睡下去了。
疏长喻睡眠浅,听到门响便被惊醒了。他起身,便看到景牧正小心翼翼地放低声音往里走。见到他起身,景牧颇为尴尬地停住了动作。
“……把少傅吵醒了。”他低声道。
“何事?”疏长喻拿起床头的外衫披上,皱眉道。
景牧垂眼,道:“樊俞安之事,我已经处理好了。樊知府虽被革了职,但……”
疏长喻骤然被惊醒,心烦意乱的。听到他说这事,原本悬着的心放下去,接着怒意便腾了起来。他皱眉道:“故你偏要此时前来,不能等到明天?”
景牧尴尬地住了口,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疏长喻这才看清他此时的模样。他身上整整齐齐地穿着繁复的官服,身上还夹杂着些酒气。他面色有些憔悴,嗓音也有些哑,看起来行色匆匆的,应当是才忙完。
这么一看,疏长喻觉得自己这脾气发得颇不讲道理。他缓了缓神,正要说话,便见景牧面带愧色,道:“是景牧唐突了,搅扰了少傅好梦。”
说着,竟转身逃跑似的要走。
“站住。”疏长喻道。
景牧连忙停下动作转回身来。
“方才说的,什么事?”疏长喻揉了揉眉心,坐在床沿上,问道。
“樊知府和樊俞安都保了下来。”景牧说道。“不过都革了职。发配到北方去了。”
疏长喻闻言,勾起一边唇角,神情颇有些嘲讽的意思,道:“你倒是知错就改。”
景牧低声说道:“少傅,为了您,我饶过樊俞安一次。但此后他但凡做一件对您不利的事情,我定当将他千刀万剐,绝不姑息。”
“那么,你何时放我出去?”疏长喻懒得跟他掰扯樊俞安的事情,声音清冷,转而问道。“你既明辨是非,也当知道此举是错的吧。”
“对不起,少傅。”景牧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疏长喻气得又想打他。他低声警告道:“景牧。”
景牧接着说:“待父皇将南下治水的官员定下来,我定还少傅自由。……南边治水,少说也需三年五载,我……实在舍不得。”
疏长喻冷笑:“你就为了你那些肮脏的心思,就要将我锁在身边?”
“……少傅。”
“你这次用了钱汝斌和大皇子的计谋,下一次该当如何将我关起来?”疏长喻道。“下一次,是不是要亲力亲为,编造个罪名给我?”
“少傅……”
疏长喻道:“景牧,你关不住我,你除非杀了我。”
“少傅。”景牧出声打断他,直勾勾地看向他的眼睛。疏长喻看见,景牧眼中情绪翻涌,近乎成了种猩红的颜色。“你别逼我。”他说。
疏长喻却不依不饶,冷声道:“景牧,你看清楚,是谁在逼谁。”
景牧没再说话。
片刻后,他低声道:“那么……少傅何时出去,便容后再议吧。”
“你……”
景牧说完话,带上门便出去了,只留疏长喻一人坐在床边。
他看着在自己面前关上的门,片刻后,沉沉地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窗外沙沙轻响的竹子。
这一日起,景牧便每日晚饭后早早地来疏长喻这儿看他。那日不欢而散后,疏长喻便刻意要冷遇他一般,从不搭理他,只顾着低头看书,像没这个人一样。
幸而,景牧也没有再做之前那种强吻他的混蛋事。疏长喻低头看书,他便坐在一边看疏长喻,也不管他听没听,就给他讲自己这一日遇见什么人、处理了什么事。
偶尔疏长喻动一动,翻翻书页,他便以为疏长喻要和他说话一般,立刻住口。待看疏长喻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他便接着说。